鬼压身。

鬼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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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子素，才大学毕业，看起来似乎带着很荣耀的光环，可是，我找不到工作。难道是我的要求过高吗？不！不是的，我有点不明所以。直到最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了——一家小公司里的小职员。当然我的心里是极其排斥的，就如同芙蓉花开在郊外，所来为何？我心里莫名的难受，可是，大人说，这是因为命。 　
　
噢，这是因为命。 　
　
现在在这家公司还是试用期，离正式员工的日子还有3天。真够辛苦。每次，那些所谓的老员工总是把一些又苦又累的工作给我们这些新人。看吧，这就是世道。我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现实中没有什么好友，他们也不肯和我交朋友。我爱上网，爱去论坛灌水。看着论坛上的灌水楼十几页，甚至是几十页都是自己的语句，自己的痕迹，心中有股小小的成就感。 　
　
灌水可以填补我的空虚，我想。 　
　
我一定是疯了。我灌水灌了将近三百楼。这个倒不算是稀罕事。真正疯狂的是内容。我居然辱骂我的顶头上司。那个又懒又丑的女人，她是经理。她总是把她应该做的事情交给我做，已经好几次了。每次，她会千方百计地将我留在办公楼，让我工作熬到深夜再回去。她会有事没事就恶狠狠地威胁我：“我告诉你新来的，如果你不将这件事情做好，那么你就别想再干了。”人不是没有火气，人的火气要积聚到一定程度才爆发。我正是应了这句话。我终于受够了。我在论坛上发帖： 　

  　
老巫婆经理，去死把你。你怎么不去死？ 　

　
就这样刷了二百九楼之后，我在最后一楼写上了老巫婆经理平时对我的坏，以及那些不堪入耳，辱骂的话语，甚至我还用photoshop将她的照片PS成了老母猪。哈，我太癫狂了。不过没关系，老巫婆看不到。我把电脑的显示屏关了，显示屏瞬间的黑暗让我有些发晕。我看着显示屏倒映出自己的影像，有些狰狞的冷笑，头发胡乱散着。默想，鬼片里都是这么演的么？如果是胆小鬼，会不会吓晕了呢？ 　
呵，多么黑暗。我不喜欢黑暗，但是我却必须屈服并且去适应黑暗。 　

　
[ 2 ] 　
第二天，我照旧去上班。一进办公楼，同事们都一副凝重的样子。有一个女同事有些怯懦地对我说： 　
“杨，杨经理叫你去办公室。”杨经理就是昨天我骂的老巫婆经理。 　
我有些微微的诧异。怎么会，这么巧合？难不成，老巫婆知道了。是谁，是谁告的密？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我冷漠地看过那些战战兢兢的同仁，嘲讽地笑笑。我还是我，我是子素。那个，没有朋友，不知天高地厚的子素。现在，我要去老巫婆的办公室了。 　
推开门，老巫婆一副笑得灿烂的样子，看着她脸上抖落的粉底，我有些嫌恶地别过头去，然后心里很疑惑。 　
“子素。”她突然喊我的名字。 　
“到！”我有些被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地喊出声。不过，这一喊倒是让我想起了我的学生时代。 　
“你昨天有去灌水么？”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凝固。 　
“有。”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个是你的灌水楼吧？”她指着电脑屏幕问我。 　
我看了看：“是的。” 　
“很好。”她有些得意地微笑，随后马上换上了我熟悉的晚娘面孔：“你还想不想干了你？” 　
我沉默。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不喜欢这个工作，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绝对的厌恶。但是我却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因为我除了它是在找不到别的了。我需要它。我很明白。 　
“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么？”老巫婆又笑了，那笑容带着寒意，让我得瑟了一下。 　
“……”我摇摇头。我的确想不通。 　
“呵，你似乎已经忘记了我也在这个论坛里，而且还是版主这么一说。”她很骄傲。我听得出来。该怎么说，就是说懊恼把。我居然忘记了这件事情。 　
“死也让你死明白了。现在就请你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她下了逐客令，她刚才要告诉我的原因就是因为好心得让我死明白。是啊的确，我明白了。有人说，这个叫造化弄人。 　
呵，造化弄人。 　
我走出了老巫婆的办公室，然后默默地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从来没有发现，我有这么多东西在这里。我离开了这家公司，我解放了。同时，我失业了。 　

　
[ 3 ] 　
我走在路上，太阳光很猛烈。路边没有行道树，就算有，应该也被汽车的尾气给毒死了。我从小就不喜欢太阳光，那种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有种身体被射穿的感觉，很难受。我头低下来，没办法，我无法适应太阳光的刺眼。我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随着自己身体的移动而移动，莫名地感觉烦躁。 　
我是怎么了？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太阳晒得我汗流浃背的，所裸露的皮肤都显现出了红色。我生气了。不知道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失业，还是因为太阳太过于毒辣？ 　
“喂，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不好？”我一边走一边冲着自己的影子吼道。 　
“……”它不说话，它居然沉默。我有种被鄙视的感觉。 　
“喂，你干嘛不说话？是不是你也瞧不起我？”我等着它，似乎要把它射穿。 　
“……”它依旧不做声。 　
“你跟够了没有啊？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啊？”我气得摔下了手中抱着的，然后蹲下来拍打它。太阳果真很毒辣，地表被晒得滚烫。和指尖的每一次接触都让我的指尖感受到格外的灼热和刺痛。 　
“……”地面溅起了水渍，我分不清楚是汗渍还是眼泪，反正我的背已经被太阳晒得灼热。我感觉头皮的一阵发麻。 　
“你知道么？今天我被开除了。我居然在试用期即将完毕的时候被开除了。”我和它对起话来：“我好懊恼，为什么自己这么大意啊？为什么偏偏要灌水灌在那个论坛？为什么啊？” 　
它不会回答，但是它的确是很好的听众。 　
“为什么那些公司都不肯用我？我的学历不够么？我长得难看么？为什么都不肯用我！”我越说越激动，那些分不清是汗还是泪的水珠打在我的手上，然后滚落到地上，接着手不小心触碰到地上，那些尘土就这样沾在手上。肮脏而且显眼。 　
我第一次这样狼狈。不知疲倦歇斯底里地吼着。不知道吼了多久，嗓子都开始发干，发痒，叫不起来的时候，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我的内心突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什么东西都无法填满。 　
“不，不要走，不要走，我还没有说完，我还没有讲完。”我拼命地用手抵住地面，压住影子，以为这样子它就可以不用逃了。 　
其实，人有的时候这样子的行为，虽然很疯癫，但是其实她只是为了要寻找一种足够的安全感。 　
太天真。一个(硕士研究生)大学生（记住要前后对应）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毫无科学头脑的事情呢？抵住地面，压住影子，它不会走了。可是，它还是走了。 　
是啊我是如此的天真。 　

　
[ 4 ] 　
回到家里我已经疲惫不堪。我看着父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他们应该都已经知道我的工作被当掉这回事了。是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不是一贯的世风么？ 　
我没有理他们，而是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我好累。 　
我睡了。 　
我是睡着了，因为太累了。 　
我走进了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里。它不是完全黑暗的。它的颜色是暗红的，猩红的。我仔细地观察起来。 　
我呆了。 　
我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子宫。这是子宫！我无比熟悉这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习惯很适应这个环境。我四下看着，突然在我的眼前出现一对连体婴儿。我震惊万分。 　
它们的脐带连在一起，肚子也是连在一起的。它们的手都互相放在自己的嘴里（婴儿未出生前是不会把手放在嘴里的，应该是蜷着身子的），眼睛紧闭了。 　
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那一条疤痕。自从懂事开始就有的。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呼吸有一些急促。 　
不！ 　
我看到什么？ 　
连体婴儿中其中有一个居然睁开了眼睛，唇角上掀，朝着有些诡异的冷笑。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好疼，这不是梦。我开始挣扎着。 　
　
她说，当一个人快死亡的时候，他会经历潮状呼吸。那是生命停止之前最后一段呼吸。汹涌极了，就想大海的声音。 　
　　　　　　　　　　　　　　　　  ——安妮宝贝。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我发现这里的空气越来越不够我呼吸。我仿若陷入泥沼中，越陷越深。我开始扑腾，开始大声叫喊。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叫喊，我始终听不见我的声音。我真正开始流泪了。我的手努力地向上伸。 　
一定要出去。一定。某一股信念一直支持着我。那个朝着我诡异微笑的婴儿，它的脸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 　
我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 5 ] 　
“小素，小素你怎么了？”我慢慢睁开眼，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睛去适应一下子强烈的光。我看清了眼前担心的母亲。 　
“妈妈，我是不是有一个和我连体的姐姐或者是妹妹？”我爬起来笃定地问道。我相信应该有。 　
“这个……啊，小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果然没错，母亲的躲闪验证了这一点。 　
“我一出身是连体婴儿对不对？”我一步一步地逼近。 　
“……” 　
“后来我做了手术，所以才存活下来。但是那个姐姐或者那个妹妹却死了对不对？”我细细地看着母亲的脸色，有红润，到惨败，到现在的死灰。 　
“她现在，在哪里？”我深吸了一口气，问。 　
“小素，你别问了。只要有你，有你就足够了。”妈妈哭了。她抱着我，像小时候我还不能自主吃饭，她抱着我，一口喂我吃饭一样。 　
“妈妈，明天，带我去看她把。”我闭上眼，眼泪从眼窝滚落。 　
“小素……”妈妈有些为难。 　
“妈妈，你知道么？刚刚我梦见了她。她冲我诡异的笑。我好想逃，好想逃，可是我却始终逃不过。我醒不起来。”我淡淡说道。 　
“怎么会？”妈妈的惊呼，那么刺耳。 　
“妈妈，明天，让我看她。” 　
“不，小素，你一定是累了。你一定是累的。有的时候压力过大就会这样，还有，睡觉的时候你的手不要放在身体上知道么？这样子你就不会做恶梦了。” 　
“……”我不想说话，任由母亲的碎碎念。 　

　
[ 6 ] 　
隔日。 　
依照昨天晚上的情况，看来母亲是不会带我去的了。一早，我偷偷溜进母亲的房间，打开床头柜的最下层。母亲总是会把隐秘的东西放在那里。这是我熟知的。 　
掏着掏着，居然真的给我掏出了一本小本子。红色的。打开来是微黄的纸张，泛着年代久远的气息。我屏住呼吸，看着上面的字。眼泪悄然而落。 　
合上本子。我打定了主意，要去当年的那家医院看我的妹妹。亲生妹妹。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路程，我到了医院，并且走进了那件实验室。我淡定地看着眼前的容器，内心却十分汹涌。容器里，装的就是我的妹妹。 　
她还是那么年轻。保持着婴儿蜷缩在子宫里的姿势。 　
“你怎么样了？”我问。 　
她没有回答，但是我却明显看着她一直握着的小手动了一下。 　
“妹妹。”我试探叫着。 　
“啊——”那是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我看着容器泛着红光，看着她苏醒了。 　
“子素。”她竟然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有些惶恐。 　
“你还好么？”我还是那个问题。我只是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我不好！”她的眼睛睁开了。真好看，圆溜溜的，很大，很有神。只是那黑眸此刻却有着一抹猩红。 　
我笑笑：“哪里不好？” 　
“你愿意代替我么？”她也笑，笑得倾国倾城。没错，尽管她还只是一个皱巴巴的婴儿，但是在我的眼中，她是最漂亮的。 　
“你希望么？”我反问。 　
“我，呵。”她和我很像呢。不愧是双胞胎。和我一样，嘲讽的微笑。 　
“我在这容器里被困了24年了。”她说：“如果可以，我是希望你也尝一下被困的滋味。” 　
“……”我已经平静下来了：“你恨我么？” 　
“恨！”她的语气很过短，娃娃音，十分可爱：“当然恨你。” 　
“怎么样你才能不恨我？”我真傻，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我还是要她亲口说出来。 　
她猩红的黑眸有着忧伤，有着恨：“只要你也被困二十年。” 　
“好。” 　
…… 　

　
[ 7 ] 　
实验室的门开了，子素从里面走出了。她看向雪白的墙壁，眼中有着猩红。她走出了医院。她来到十字路口，微笑地看着一辆货车疾驶而来。 　
“嘭！”子素的躯体以极其优美的曲线被高高抛弃，然后落下。 　
如果可以，就这样吧。 　

　
[ 8 ] 　
医院的实验室内，容器里的婴儿突然睁开眼，温柔地笑了。 　

[鬼压身。] 　
你知道为什么那些老板都不要你么？你是那么优秀！ 　
为什么？ 　
因为，鬼压身。 　

 …………………………………………。 8.19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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