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让那条载着歌声与梦的船渡她到河的对岸,可她把自己忘在船上了。
——题记
“翠翠,梦里的歌可以使你爬上高崖去摘那虎耳草,若当真有谁来对溪高崖上为你唱歌,你怎么样?”
“有人唱歌我就听下去,他唱多久我也听多久!”
“唱三年六个月呢?”
“唱得好听,我听三年六个月。”
这是我见到过最美好的一段对白。听起来大概是一个纯净明朗的故事,就发生在一座沐浴着晨风和露水长大的小镇,令人神往。
那个被风日养着,一双眸子装着绿水青山的女孩,内心澄澈得像是茶峒潺潺流过的河水。她欢喜看扑粉满脸的新嫁娘,欢喜说到关于新嫁娘的故事,欢喜把野花戴到头上去,还欢喜听人唱歌。而她的命里,也的确出现了这么一个令她欢喜的人——一个皮肤黝黑,臂膀宽阔的男子走马路,站到洒满月光的高崖上,为她来唱歌。从此,她看烟火,一次又一次地看龙舟,可总不如那个端午所经过的事情甜而美。他说他不要碾坊,他的命里只撑得下个渡船。
这么说来是不是不太公平?在将翠翠的心唱得柔软了之后,又只留给她看不到尽头的等待。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她曾躺在夜色中的渡船上对爷爷讲:“为我唱歌的人,不是极愿意我长远地听他的歌吗?”但到最后,河上每日升起的薄雾里流转的,总是孤独与悲伤。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边城,城中有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河的此岸,叫现实,彼岸,是梦境,而渡船,是河的第三条岸。为何都说这个故事以悲剧结尾?因为翠翠的生活似乎永远地失衡了,这端是至亲的永别,那端是等不回来的至爱。爷爷固然已不在,但即使她所等待的人已经归来,他们又能幸福吗?翠翠就像是两岸间的渡船,被风浪击打得摇摆不定,穷尽此生也不知能否靠岸。
他们都是善良的人,没有人做错什么,但为什么结局却是如此悲凉?也许真的不是天意。诚如沈从文所说:“一切都充满了善,然而到处都是不凑巧。既然是不凑巧,因之朴素的善难免产生悲剧。”含混不清的感情害死了人,不痛快的人有了不痛快的结局。而这朴实的边城小镇所孕育的含蓄内敛,使故事从一开始,便似乎早已成定局。
但又或许渡船上的人生,才是生活最真实的状态。我们不断努力驶向彼岸,但又被此岸的绳索紧紧拽住;当我们不断碰礁受伤,终于想回到此岸,却发现早已回不到原点。
我们都在渡船上,渡一条渡不尽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