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与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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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非常严峻的情况。

按理来说在海边的度假应该愉悦且轻松，虽然我不是富翁，但是作为IEH协会的猎人来讲，干一票赚的钱省着点可以花几个月，因此享受海滩旁边各种服务也是理所应当的——包括该死的奸商卖的二十块钱一杯的橙汁。

所以问题不出在钱上。

问题是，我现在正在沿着海边疯狂奔跑，身后跟着一位怒气冲冲感觉马上要把我捅死的动人小姐。

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动人的小姐是我的搭档，名字叫Calm。

你肯定要问了，我到底是有多犯贱才能惹怒这样一位看上去非常温柔大方秀色可餐的美女，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纯属是运气问题。

大概五分钟前，我还躺在沙滩上成“大”字形享受人生。协会的猎人自由的时间不少，但是真正休假的时间不多，很多时候刚想好好休息几天就会被信使递送过来的“紧急契约”打断，然后被迫扛上武器又去处理一堆烂摊子。

所以像这样正式申请过的一个月假期还是很珍贵的，理论上讲应该很愉快而且不会被打断才对。

问题是我这人经常嘴贱，所以当我看见Calm非常幼稚的蹲在沙子上拿着铲子试图造一个沙堡时，我发话了。

“你咋跟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子一样幼稚呢，Calm。”

“别瞎嚷嚷，Clock…大艺术家Calm要专心完成她的杰作了。”

她又堆了一会儿，然后就邀请我了，“…好！这样就完成了！Clock，你别跟个木头似的在那边躺着，来看看嘛。”

我不情愿的起身，走到她堆的沙堡旁边，随口赞扬了几句，听见身后海鸥的鸣叫，我回头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

真美啊。

上面这个赞叹没来得及发出来，沙子里的一只螃蟹就钳住了我的脚。

“——啊啊啊！”

伴随着剧痛，我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踩碎了大艺术家Calm刚刚花了一个小时堆出来的作品。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玩完了。但是这场不幸还没结束。

堆过沙堡的都知道，会用一些湿的沙子来稳住架构。所以不出意外的，我整个人滑倒了，这是小事。

但是问题是那只螃蟹飞出去砸到了我亲爱的搭档Calm的脸上。

我摔在地上的声音和Calm的尖叫混合在一起，吸引了周围几个游客的目光。

等到我好不容易起身，就看见脸色很差的Calm怒气已经快爆出身体之外了。

“C——L——O——C——K——！”

“Calm…小姐…你先冷静——呜哇！”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必多言了。

-0.5-

简单介绍一下我的工作吧。

我出生在一个猎魔世家，祖上三代都是IEH协会的猎魔人（其实再往上也许能追溯几十代人），IEH是一个猎人们的聚集地，普通民众来这里交费用，协会收点中间商差价，我们这些猎人负责杀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说有些我见过的怪物完全不符合科学常识就对了，但是对我这样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根本不存在什么恶鬼之类的东西，我们这些猎人的思维非常直接：有不干净的东西，杀掉，拿钱，万事大吉。

——如果这份工作真的像如上所述这么轻松就好了。

毕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吃饭的行当，我们这样的猎人拿的工钱是很高的，按件计费，一份契约赏金能抵得上别的工作努力三四个月，所以其实一般的猎人们挺闲的就是了，一年干上两三票就能衣食无忧，只不过按照平均概率，每一票有百分之五左右的概率你就交代在那里了。

不过好景不长，有时候表现太好也是要遭罪受的，协会会把表现得非常出色的猎人们认定为《高阶猎人》，据我所知，人数占比不超过8%。我和Calm就属这些倒霉蛋中比较年轻的两个人，有些危害其实并不大的事件因为当事人过于神经兮兮而被迫请“协会的王牌”高阶猎人出动，等到了现场往往才会发现不过是一点开几枪就能解决的小事，但是你的休假就泡汤了…

而且猎魔这个行当，说实话，经常会被扯进很多人情世故里…有些事情到现在都难以忘怀，下次再讲吧。

当上高阶猎人唯一的好处是，到手的赏金变多了不少。

所以这个故事也是这么发生的——如你所见，两位互为搭档的高阶猎人，正在海边享受悠闲的假期，然后协会突然给他们发了一单契约…

-1-

在抖掉身上的沙子并且处理好Calm给我的那几拳的疼痛后，我扣上自己的猎人帽，来到屋子外边找Calm。

“你下手还真是不知轻重呢…”

“活该吧你。”她抱着手嗔怒的看着我，“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我花了多少心思和时间啊，还有那只脏兮兮的螃蟹。”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东西埋伏我啊，”我耸耸肩，试图转移话题，“对了，你午饭想吃什么？”

“这个嘛…”她作思考状，“吃个海鲜烧烤吧。”

上午玩的有点过头了，所以当我们找到合适的店铺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顾客不是很多，也正合我意，我和她点了一堆平时基本买不到的（鱿鱼，扇贝），就开始狼吞虎咽，把隔壁几桌都看呆了。

“…不好意思，借过，让一让…我找人。”

一个听上去稚气未脱的男声在店外响起，我不是很在意，用筷子继续与盘子里的扇贝大战。直到那人推门进来。

“不好意思各位，我找人，请问Clock先生和——”

他不小心碰倒了一桌人的酒瓶，玻璃破碎的声音立刻响起，他马上止不住的道歉，“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

我回过头去，看到他显然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四个满面怒容的壮实男子恶狠狠的盯着他，他慌张的后退了几步，结果踩到了其中一个男人的皮鞋。

男人顿时火气上涌，抓起酒杯就要往他头上抡过去。

“住手。”

这句台词本来是我的，不过Calm先说了。

饭店里的空气都凝固了，老板刚想张嘴说话，也许是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打不过那四个人，又闭上了嘴巴。

那大汉回过头来，不悦地撇撇嘴，“小情侣给我死一边去。”

这话引起了一阵怯怯的笑声，我用余光瞥到Calm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心里偷笑了一下，好吧，其实我的脸也有点发烧。

但我故作镇静，“听不见吗？我们叫你住手。”

这回好了，几桌顾客慌乱的退到一边。

我没打算纠正他的错误（我和Calm还不是情侣），继续说道：“他碰洒的酒，我会付的，现在把你的酒瓶放下，我数三下。”

与他同桌的三个男人哈哈大笑，我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从体格上讲，我不算强健，更不是肌肉猛男，Calm也是其貌不扬，看上去就像是两个不怎么运动的书生，而且是很好欺负的那种。

他马上会后悔的。

拿酒瓶的大汉慢慢站起来，嘴角勾出狞笑，“我看你这小子……”

炸裂似的枪声与硝烟的味道一同爆散开来，他手上的酒瓶碎了一地。我无言的看着他震惊的表情与我手上冒着烟的六响枪，枪是很稀有的东西，别提是这种完好的六响转轮了，一般只能用有价无市来形容，只有官方的军队能搞到这种东西。

Calm微笑的看着，手里弹出一枚十块钱的烙币，稳稳落在他们的桌子上，“两瓶酒的钱，不用找了。”

我决定配合她唱红黑脸，“快滚，我数到三——”

我还没数第一个数，四个人抓起酒瓶就逃了。

“好了好了…”我伸手招呼那个找我的少年，他战战兢兢的走到我身边，我在他脑壳上崩了一下，“以后走路看着点，知道不？”

他拼命点头，怪可爱的。

“大家接着吃饭啊，不要在意我们这里。”我朝大伙喊了一声，几个人唯唯诺诺的答应了，我知道他们在害怕，这也是难免的，火铳都能吓死好多人了，更何况是我的六响枪，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压根搞不到一把这样的货色。

枪是很贵重的东西，而且是优雅且致命的武器，没有渠道的人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枪。

（如果他们知道Calm也有一把可能会更惊讶）

“好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我边说边继续拆开一个扇贝。

“我，额…啊！您就是Clock先生！那这位就是Calm女士？”

“小姐，”Calm纠正他，“我还没…我还没结婚！”

“对不起对不起我叫错了，我我我…我爹总说我不会说话，看来是这样…有人委托我把这个东西给您看一下，您请过目。”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文件袋，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款式是——

我的预感没错，文件袋里有两份文件，一封信，还有一份协会的“加急契约”。

——又来了，协会总喜欢出尔反尔的让人加班。

“好，谢谢你，你可以走了。”我漫不经心的对他说，他应了一声，但是脚没动，我正在拆信封呢，看见他像雕塑一样别扭的站在那里，“怎么了？”

“额…那个…Clock先生…我…其实…”

“啊？”看着他扭扭捏捏的样子，我更加迷惑了。

“你真是不懂人情世故啊Clock，人家要小费。”Calm在旁边懒洋洋的嘲讽了我一句，伸手给了他一块五十块钱的烙币。

“哇！Calm小姐您真慷慨…这么多！我…”

“两杯橙汁钱。”我低声吐槽了一句，“好了好了，你走吧，你要是看到了这份文件的内容保不准我需要灭口你呢。”我吓唬他，其实大概无所谓。

他显然被吓到了，对我们鞠了个躬就立刻离开了。

“所以说，Clock，这是休假第一天，协会就来要求我们加班了，你这个假到底请了有什么用啊！”

“…可以不接这单子的嘛…你急什么。”我试图安抚她。

她理了理刘海，叹了口气，气息滑在我脸上。

我把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封潦草的手写信，我顺口就开始念给Calm听。

我真不该把那句关于报酬的内容念出来的，因为Calm开始眼睛放光了。

“五倍！五倍报酬！Clock，干不干？”她就差拍案而起了，眼中闪闪发亮，整个上半身快贴过来，感觉下一秒就要把我手中的两张纸拿走。

我努力抵挡着她眼中的金光，也知道这确实是个非常诱人的数字，五倍的报酬…如果对半分的话，大概直接相当于普通工作的两三年薪资吧。

“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Clock，快快快，别被别的猎人抢先了。这可是一大笔钱，都可以买个小房子了。”

“谁刚刚还在抱怨为什么总找我们…”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我无可奈何地笑笑，检查着那份契约，没有任何问题，确实是协会的正规契约，具有效益。

“真是的…你真的想拉着我干？我挺想再去沙滩上躺一个下午的，谁愿意在假期里还去帮别人收拾烂摊子…而且说不定还是玩命的那种活计。你要是不怕死，要不你一个人去？赏金我也不要了。”

“那好。”她倒是动作迅速，放下筷子就起身离开。经过我身边时，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她愣了一下，没有挣脱。

“真是的…别想独吞这么大笔钱啊”我慢慢起身，扣上自己的帽子，“而且你万一交代在那里了，会让我很难过的啊。”

“…你也太小看我了。”

“一码归一码，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怎么才能保护好别人呢？”

-2-

租船，扬帆起航。

挺想这么轻描淡写的形容一下的，不过失败了，因为我和Calm她对摆弄这种东西一点不在行，算是断了以后当海盗的念头。

然后给我们租船的渔夫爷爷就手把手的教了我们半天，等到正式启航的时候，根据Calm的怀表显示，两点半了。

输在了与其他猎人的起跑线上。

鉴于她的数学水平比我还差，我不得不承担起了计算航海路径的活计，努力回忆学徒期间在学院内学到的几何知识后，我根据罗盘大致估算了一下航向，其实不难，幻象号昨天才在这里的港口停泊过，因此其实只要稍作休正就能很快追上它。

大概航行了一个钟头，风越来越大了，幸运的是正好是我们所需要的方向。

刚开始我和Calm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后来她就专注于看风景和思考内心的事了。我和她的话有时很多，多到说不完，有时又很少，因为不用言语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互为生死之交的搭档，这点默契还是要有的。

不过又过了一个半小时，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看见了天边的乌云。

“这不对吧…它刚好横在我们前景的方向上了…你说怎么办啊Calm。”

我嘟囔着拽了拽帆布，试图以自己稍有近视的眼睛望穿海面，不过很显然是徒劳，这就是为什么我很羡慕Calm的视力比我好一大截。

她没有回应，我头也不回的又喊了一遍，“Calm…？”

我一回头，看见她有点傻傻地微笑着闭着眼睛睡在船尾，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出于一种对她上午痛扁了我一顿的报复心理，我蹑手蹑脚的伸手到海水里，往她脸上泼了一把水。

“呜…！咳咳…！咳咳咳！…我的刘海都乱了…Clock！”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我伸手指向天边的乌云，“你说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我明显的感受到风力开始增大了，原本半垂着的帆一下子鼓起来，整艘小艇开始不断加快速度驶向乌云与蓝天的交界处。

她也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了，跑到我身边抓起搁在地上的望远镜，在海面上观望一番后，伸手指向远处的一个方向，“我看到那艘船了！”

不消说，我的视力是绝对看不见的，所以我放弃怀疑她的念头，迅速调节船的方向，朝着她手指的方向前进。

海浪开始大起来了，我听见乌云中有阵阵雷声，沉闷，但不遥远，风也越来越大，我们驶进了乌云笼罩的海域，幸运的是，还没有开始形成暴风雨。天空一下子被遮蔽，小船剧烈颠簸着，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这回我也看见了，那艘大船出现在了大约不到一海里的远处，我拼全力控制着小艇，它不满的发出呻吟的抱怨声，甚至时而被浪击到完全悬空，再重重落下，砸起一大片水花（全打在我脸上和我衣服上，因为Calm这个胆小鬼躲在我身后）。

“抓稳了！”我试图用声音盖过浪潮。十分钟后，我们离那艘船已经近在咫尺，《幻象号》的文字刻印于它的船身，代表着我们运气不错，到达了目标位置。

下一个问题来了，既然船上的人是向协会求援的，那我们要怎么找到方法上去呢——

这个问题还没想完，船头竟然出现了人影，他看见我们之后跟见了鬼似的迅速缩回了船里，我们把小艇栓上幻象号的船身，抬头便又看见一个人影出现于侧舷，这回他放下了绳梯，作手势示意我们上来。

顾不得思考什么，此刻天空的雷声越发响亮，大雨倾盆而下，我立刻让Calm先上了绳梯，然后跟着她一同登上了幻象号。

-3-

“快！来！进船舱！二位！”

那男人招呼我们，我们忙不迭地跟随他的脚步，向两只落汤鸡一样冲向了船舱的庇护。在我打开船舱门的时候，我从来没感觉过干燥的地板和密闭的空间如此让人惬意。

“所以…额…”Calm在我身旁愣了一下，这是当然的，因为我们看见的是一个温暖舒适的大餐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在不紧不慢的做自己的事，完全看不出是向协会发出了加急求救的样子。

好在我反应还是比较快的，尽管自己的帽檐还滴着水，但我还是要摆出那一副让人感觉专业的架势，我半跨一步把Calm挡在身后，伸手垮住腰间的枪，出示了一下自己的铭牌，“I.E.H协会认证专业猎魔人，高阶猎人，本次契约的执行者，Clock。”

无人对此作出反应，我和Calm更尴尬了。

“咳咳…二位原来是协会的猎人啊，幸会幸会。”领我们进来的那男人给我们打圆场，陪着笑脸，递给我一张名片，“我是来自辛基维纳的切瑞，赏金猎人，只不过受雇于政府，跟你们…算半个同行！不知你们…有何贵干啊？”

（其实追捕逃犯的赏金猎人和我们这些猎魔人根本不相干，唯一的共同点也许就是都可以被叫做赏金猎人）

“不是你们发出的求援吗？”我身后的Calm替我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

我看见他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一下，顿时心生警觉，如果他想去碰自己腰间的火铳的话…

原来他只是从口袋里掏了根烟，没事了。

“求援？哪里有求援？”他作惊讶状，伸手划了根火柴，“小老弟，怕不是想钱想疯了，我还以为你们是落难的人呢，原来是有目的的来找这艘船的啊——”他拍拍旁边的船舱，“可惜啊，这里可没有那些妖魔鬼怪给你们猎杀——我也不想看见它们，太晦气了。”

他话里有话，我听出来了，其实也难免的，协会的猎人到了一个地方，就代表这地方的恶魔已经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所以很多人不喜欢协会，我们这些猎人也自然被视为不祥的征兆，认为我们会带来厄运。

船舱中其他人默不作声，彷佛压根不在意我和Calm。

在令人尴尬的沉默持续两秒半后，我反应过来，故作无所谓状，“啊是吗？那可真是可惜，实在不好意思了，打扰你们正常的旅途——但也请收留我们两个在船上度过一夜，等到了港口我们就分道扬镳。”

与此同时我的头脑也在飞速思考。

不可能。

既然发出了求救信号，还被协会的上层批阅核实并做成加急契约发到我们手里了，就代表情报属实，不可能是误报，又不是民众自己贴在协会的告示板上的廉价契约，这是实打实的，专门指派的单子。

——切瑞有事情在瞒着我。这是我第一时间得出的结论，得出这个结论容易，但问题是——他想瞒着的事情真的跟协会有关吗。

病急乱投医的事情我见过几次，因为治安混乱，有的人会胡乱雇协会的猎人去解决地痞流氓，但很可惜这当然不会成功，协会的法律豁免权还没到可以在别国土地上随意杀人不用负责的地步。

切瑞点头哈腰的答应了，我靠在墙角，从船舱架子上随便取了一份报纸，看日期都是去年的了，倚着墙角隐藏起自己的思绪和目光。

Calm在大厅里绕了一圈，最后回到我身边，压低声音，“你怎么看？”

“找切入点。”我直截了当的告诉她，遇到这种情况，情报比子弹管用的多。大厅里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还有六个人，一个切瑞；一个穿着西装的绅士，正在和一个袖管卷起来的水手下围棋；一个倒在木桌上，还握着酒瓶的醉鬼；一个也在阅读报纸的，大约有六十岁的老者，头发已经半百；以及一个——

穿着白色连衣裙，正在画画的，大约十五岁上下的少女。

很显然，我和Calm想到一块去了（当然我不会告诉她除了理性的思考还有异性相吸的本能驱使我把目光停在那女孩身上，不然我大概又要被她打一顿），少女的面容姣好，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那种几乎不出门的名门大小姐，举止很斯文，手边还放着一杯茶。

Calm轻咳了一声，明显发现了我目光的飘忽，试图把我的目光拉回来，然后狠狠踩了我一脚。

我的面容扭曲了一下，Calm这才满意的松开脚，慢慢向那少女走去。

然后她以非常温柔的声线（天哪，她原来真的能发出这么温柔的声音，我可从来没听过）向她问好，“嗨，我叫Calm，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少女抬起头，愣了一下，我注意到她把目光停留在了Calm胸前，咳咳，我是说，停留在了Calm胸前的铭牌上。

然后她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发出了几声闷哼。

Calm有些懵，“你刚刚是说话了吗？…你能再说一遍吗？”

那少女更大幅度的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哀伤的神情。

“她是个哑巴。”船舱另一边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是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说话随意，懒洋洋的，让人厌烦“不能说话，哑巴，懂吗。”

那一瞬间，我非常确信我看见了那女孩眼中的泪水，她如果能哭出声的话，肯定会哭出来。但她没有，而是一把把脸埋进Calm的怀里，Calm愣了一下，无言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的…”

我非常确信，在我人生中很少有这样的瞬间只凭一句话就开始讨厌起那个西装男，很显然Calm也一样，她抬起头瞪了一眼那男人。

那男人漠不关心的耸耸肩，继续和那水手下棋。

那女孩抬起头，抓起铅笔在画作的反面写了几个字，应该是通用语写的，因为Calm念出来了，“‘我叫林蕊’，啊，林蕊，真好听的名字，很有个性嘛。”

那女孩淘气的仰了仰头，然后又开始书写，这回，Calm皱了皱眉头，“这是…”

西装男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切瑞在另一端盯着那女孩。

“Clock，你过来看看她写的是什么。”

“不是通用语？”我装作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其实心里早就知道答案，卷起报纸放回架子。

“古汉语。”

那也就不奇怪了，她知道我在学徒时期选修的是古汉语和古英语，她学的是古英语和古法语，所以她对古中文一窍不通——毕竟通用语可以解决一切，选修的语言纯粹为了考试。

我走到她旁边，在我读出第一个字的第一个音节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得想个办法随便编一句话把她真实写的内容给掩盖过去。

因为她用娟秀的字迹写下的古汉语是：

“船底，怪物，他们都是骗子，我发的信号。”

还有一行字她随后写出：

“其他人都死了，怪物杀了他们。”

==一些注释==

关于结尾：主角眼中的“古汉语”就是我们今天所使用的中文，“古英语”“古法语”亦是如此，不过在日常生活中，Clock他们使用的是“通用语”一种跨国界的便利语言。

关于人物：之所以用这个世界中的“古英文”作为名字，是因为很多时候真名是不可暴露给外人看的一种隐私，尤其是协会的猎人这种特殊的行当，读者看见的，每一个以“古英文”的代号作名字的角色，都是较为重要的角色，其他角色则相对并不是那么重要。

关于“辛基维纳”：一个神权大国，宗政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