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完的暑假,上预科班之前,在姐姐家呆了两天。姐姐一家都很爱玩,大姨也是。将之天命的年纪,也乐于天南海北地玩。以至于在初中之前大大小小的假期我几乎都是在姐姐家度过的,但初中后就很少去。中考完放假,禁不住姐姐在电话里威逼利诱,刚放假便急不可耐匆匆赶了去。然而去了没几天就有电话通知说预科班开始了,便又马不停蹄收拾包裹回家。大姨极力挽留,却无功而返,把我送到车站,大姨已然哭成了泪人。
我有点无措。
母亲姐妹三人,大姨最年长,很早就开始帮姥姥操持家务。姥爷去世得早,大姨在十四五岁就外出打工补贴家用。母亲说,大姨每月都寄钱回家,逢年过节还大包小包往家里带东西,都是城里的稀罕玩意儿,一家四口在大姨的支撑下竟也衣食住行样样周全。待到二姨有了妹妹,母亲有了我,两家人还经常受到大姨的照顾。虽是大一受苦最多,却也是大姨最看得开,整天乐乐呵呵,该忙时忙,闲下来侍弄些花花草草,调解调解邻里家庭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当和事佬。敢闯敢玩,经常约几个朋友到处旅游。
但姥姥去世之后,大姨就变了。
说不上那里变了,大姨仍像之前一样到处旅游,乐乐呵呵,但一定是变了的。我能感觉到。从某些方面来说,那种感觉,就像临近秋天,树在落叶,不是荒芜,而是凋亡。
走的时候,大姨说,又是要四年。
妹妹比我小一岁,开学我上高一,妹妹念初三。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当真如此。
姥姥在的时候,每每过年,三家十几口人挤在一间红砖小平房里,吃完年夜饭,大人们凑在电视机前看春晚,我们小孩子就在门口放鞭炮。周边有大户人家专门买了烟花,我们也跟着沾光。捧了盛羊肉片的小碗蹲在门口看烟花,红红火火一年又一年。
姥姥走后,烟花爆竹被禁了,三家人也很少聚在一起。
回家后,我跟母亲提议说要不今年大家都凑凑吧,“挺长时间没在一起过个年了。”我说。母亲沉默了一下,支吾道:“这不是都没空嘛,有空肯定会去啊。”
“……”
我哑言,突然想起《祭十三郎文》里边的话:
“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永久相与处,故舍汝而旅京师以求斗酙之禄;诚知如此,虽万乘之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
人的一生,有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