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继续说道:“所以我远远跟踪你回家,一路上我散发惊人的杀气,就是为了要试试你对危险的感应,很好,当时我听见你脚步沉重、察觉你的呼吸不畅,资质似乎不错,便决定要多试试你。”
师父斜着脑袋,说:“一个人若是无法察觉危险,等于没有丝毫天分,在武林中谁跟你好好击掌比武?这是少有的事,睡觉睡到一半头就被摸走了!还谈什么行侠仗义?”
我应道:“这倒是很现实的问题。”虽然睡到一半头就被摸走了这种事一点都不现实。
师父又说:“我这几年在江湖行走,常常在人群中散发无比杀气,结果根本没有人对杀气有所感应,杀气这东西无形无色,对一般人没有什么伤害,但武功高手常常处于危险边缘,怎能不对杀气有所感悟?这些年人们都习惯逸乐,武功变成了杂耍猴戏,成了竞技运动,人啊,对这种原始的求生本能都忘记了!”
我说:“所以,我是第一个被你发现能感应杀气的人?”
师父歉然说:“那倒不是,去年我到过扶桑一趟,途中曾发现一个少年也对杀气有极强的感应,不过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我跟扶桑汉子起了冲突,被抓到警局里关起来,丧失了那孩子的行踪。后来,哼,那种地方怎么关得住你师父?”
我笑了笑,并不介意,说:“好可惜,一个人学武功有点无聊,要是你找到那个人当我师兄,两个人一起学应该比较好玩。”
师父不停点头,说:“要是有两个徒弟,那就一定可以……”
师父沉吟着,思考着什么。
我想到了喜欢打架的阿义,说:“我有个同学对打架很感兴趣,师父,你要不要也收他为徒?”
师父皱眉道:“是上次向我动手那个?”
我点点头,问:“那次师父是故意让他的吧?是因为怕出手打伤他?”
我心想:要是师父一掌轻拂过阿义的胸膛,阿义稳将身体里的血吐光光。
师父抓着头发搔痒,说:“习武之人忌讳随意展露武功,因为我辈要暗中行侠仗义,出了风采,反而会暴露自己的底子跟行踪,所以我当时只好忍辱逃跑;不过那孩子太暴力、蛮横,又没资质,谁收了他当徒弟谁没见识。不收,不收。”
我无所谓,不过看师父一直在搔痒,我忍不住建议道:“师父,你要不要洗个澡?我带你去。”想来练武功不能防皮肤病。
师父难为情道:“会不会很麻烦你啊?”
我摇摇头,领着师父开门下楼。
浴室在一楼转角。
妈跟几个牌友一边看连续剧,一边打麻将。
这时胭脂涂得像国剧丑角的李太太眉头紧蹙,说:“怎么有一股怪味?”
妈等人捂着鼻子,东张西望的,看见我领着脏兮兮的师父下楼。
“啊?!渊仔你怎么带……”妈大吃一惊。
师父不知所措地站在我身边,我说:“我师父。”
妈僵硬不善的脸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是渊仔的老师啊?真不好意思,怎么有时间来做家庭访问,正好我在消遣,真是……”
师父见妈态度转好,于是彬彬有礼说:“这孩子禀赋奇佳,能当他师父实在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将孩子教好,使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夫人切莫担忧。”
妈、李太太、张妈、何阿姨,全都张大了嘴。
“我师父要洗澡。”我径自拉着师父去浴室,也不向她们多解释些什么。
妈连师父是怎么跑到我房间的,都浑然无觉,还需要多解释什么?
师父打揖后,便随我进了浴室,我拿了洗发精跟香皂,再到爸的房间拿了件衣服给师父,就先上楼了。
我只叮嘱很脏的师父,难得洗一次澡,还是洗久一点妥当。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我写完数学跟英文作业后,才听见师父的敲门声。
这是师父第一次敲门。
“我还是习惯穿这件衣服,所以……”师父拿着爸的衣服,歉然道。
“没关系。”我说,把爸的衣服揉成一团。
我看着刚洗过澡的师父,嗯,脸上不明分泌物已经消失,虽然一身的旧唐装,但已经算是从游民阶级跃升到了一般老人的样子了。
“谢谢你。”师父高兴地说。
我微微笑。
该道谢的人,是我。
也许正义真的是一种很急迫去实践的东西吧,师父立即要我按照他教导的姿势盘腿坐下,开始开班授课了。
“第一课,吐纳采气,自拓筋脉。”师父说:“昨晚我跟你对看一夜,你睡着后,我便碎窗进屋帮你大拓筋脉,以温和的内力慢慢打通你的血气,所以你理当精神旺健不见疲态,是吗?”
我点点头,说:“嗯,原来是这样。”
师父说:“拓筋活血,是学习精深内功的起步,若能时时练习,便能开阔内力渠道,是大根基。你今天黄昏时不知何故,杀气惊人,这是你的天生资质,加上昨晚我帮你导引血脉,所以你能一怒断桌。”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颇有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