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良夜。
三伏虫鼓噪,银月勾住枝头,趁夜与浓花缠绵得厉害。青粉墙上扑下被朱漆栏杆折断的残影,清风软语耳边,枭影和风流转曼舞。惨白的星子,黧柰的长夜,猩红的栏杆,锈黄的铁窗,疏影献媚,藻饰了一场魑魅魍魉的皮影戏。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这是从林潇寒手上讨来的住处,一个简陋的旅社,这个城市的另一个“归鸟”。他把我缓在这里,让我归了一个不带锁的笼。我不是笼子里的鸟,因为我已经从家里逃了出来,而今我又自愿进了另一个城市的笼子,到底是意识作贱,到底我还是需要一处栖身之所。不打紧的是,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只是恐怕我飞南闯北,哪怕是飞过时间的洪荒,洪荒的天涯,也不过是在一座更大的笼子里造势,就像孙悟空使尽浑身解数也奈何不了如来佛区区一只手掌心。到头来还不过是一只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青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我决计着要走了,继续南下也好,回家也好,总之这不是我的归属。我不打算留下来守着囡囡,她是属于枫逝的,吵了架也是,分了手也是。囡囡身上烙下了他的味道,这个男人亲手终结了那个属于我的囡囡。至于萍水相逢的林潇寒,他施舍给我一个相机和一个可以坐在这胡想的地方,这是他的善良,而不是一味的救世主。我欠着他,还好,不算多。我须在我还没把自己搭上之前逃离他的人情,留下来,只会夜长梦多。人生,还是只若初见的好。
鱼肚白的东方被割出一道血红,我肿着眼,彻夜未眠。用冷水扑了脸,肮脏的镜子里影射的脸依旧肮脏。我不论不论多么努力地改变着自己的现状,然而周遭还是依旧,比起整个世界来,我之渺小如一粒细砂。陈砂沅啊陈砂沅。
跳上了不知何方的火车,一如当初的决绝。烟草混沌着油腻的廉价香水,浮躁在整个车厢里漫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熙一攘,有人在扯着嗓子叫卖方便面和矿泉水,粗嘎的声音很快又被人流的嘈杂湮没,最终被汽笛的长鸣撕破,化作碎片又归于那片原始的土地。从哪来的,终要回到哪。又怎是轻轻易易就能说,我们都回不去了。
与一个浓艳的妇人拼座,她请我嗑瓜子,三两句不离她薄幸的丈夫。
“天杀的,一天到晚只知道拿钱贴那个小狐狸精,那小贱人下不了蛋就来算计老娘的宝贝儿子,呸!”
纷纷的岁月已过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给大家看的,也惟有那狼籍的黑白的瓜子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