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
原来各地的警察都一样,也终究是吃白饭的,小偷抓不到一年破不了几个案子,连个相机也找不到。我的莱卡说不定已经被某个兴冲冲的拾荒者捡了去当废品卖了,或者挂在胸前当作权贵身份的象征。我真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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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是土坯的四层楼,暗黄色的泥墙固执地签上整齐的玻璃砖,光线像迪斯科里的玻璃球投在地面上。我想起儿时邻居家暴发户老王像油炸大便一样色泽的皮肤上挂着琳琅满目的缀饰。
小城市嘛。
林潇寒一路狂聊,都像耳边风缭过。我唯一抓住的重点的句是,“我付钱。”
二十一世纪的男孩子要有钱,女孩子更要现实。尤其是出门在外没人照看四处游走没有经济来源的女孩子。
除了他的姓名以外我一无所知,也没兴趣知道。倒是想问问他那印着青鸟的体恤衫是从哪里买的,并想告诉他带有商业目的的物品只会玷污了那青鸟。买的人只是图个好看,图个时髦,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
他手指柜台上SONY、尼康、奥林巴斯、佳能,说“你选吧。这个地方反德崇日,所以没有莱卡。”
最后我捧着一个不知名品牌的傻瓜相机走出黄泥里嵌金子的商厦。
突然闪出个很悲哀的想法——忘记过去,做一个不识人烟傻子。
算起来,距离十五岁赌气性离家前我爸送莱卡作为礼物已经一年了,我也奔走了一年。起初有一万块钱的资本现在已经赔到了二百元,噢不,应该是一百九十,归鸟旅店里耗费了十块。
终有一天我会输掉全部,所剩无几。
但是仍然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陈砂沅已经没有退路。
如果我没有说清出走的原因那是我的失误。家庭矛盾。吵架。分居。出走。一去不回。这套词语已经成了经典路线,误了多少青春的壮言豪语。不过是肮脏外表上涂得一层金,掸一下就散落满地不可收拾。
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名叫枫逝的少年很不合乎情理地出现在我十五岁的生命中。然后猛然占据我的一切思绪。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黑暗中燃烧的念头,没人知道。
他曾经送给我一个彩陶玩艺儿,一只笼子里向外张望的青鸟。他说,这就是你。
我说我很快乐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他笑了,然后留了一个电话号说。想通了就到池市去找我。
我就是这样上钩了。和父母的矛盾只是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是枫逝。去过那种小说里度过的浪迹天涯的生活。
枫逝。枫逝。像风一样消逝。
我想我有足够理由去恨他,但更多还是恨我自己。那电话号已经报废。出走后我一直没有遇见他。直到那天——
在前往池市的火车上碰见那个叫囡囡的女生,一头的烟花烫,说话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就像是枫逝会喜欢的类型。就像是一年前的我出走前的另一个缩影。然后她的手机里传出熟悉的男声,只是年隔太久,我有些忆不起。
买完相机之后潇寒回家了,我骗他说我会在池市停留一段时间,并给了他一个假电话号。事实上通达另一个盲目的地方的列车就在这晚,明天过后,没人会记得我,没人会记得我曾经来过。
无聊之际我又回到青鸟广场徘徊一阵子,过了中午十二点就要离开旅店,否则又要交一天的住宿钱。
远处朦胧看见一男一女的身影上演着一些不和谐的动作。我向前走去。
声音渐渐清晰。嘈杂的争吵。
响亮的耳光。
女孩挣脱,向我跑来。
那略微熟悉的面孔更加清晰。头发乱蓬蓬的麻一般,粉泪盈盈的眼睛肿胀着,很狼狈连滚带爬向我靠近。
“囡囡!你怎么在这里!”我的心脏忽悠一下。
她猛地抬头看清是我,抽搭着,“砂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眼泪劈里啪哒掉在我的傻瓜相机上,模糊了镜头。心如刀绞。
“怎么了?他是谁啊 ?”
她已经哽咽得不能连贯地说话,“我们吵了……枫逝……他……”
远处少年走近,或者已经可以称为一个历经社会的男人。
我不再认识那个人。
原来囡囡也是一样为了他背井离乡来到池市,只是不幸找到了他,只是结局比我更惨些。
我告诉她,我帮不了你。离开这个城市吧。
她瞪了我一会儿。“离开?可是我没有地方可去。这是我唯一的家。”
可以说,她是一个很成功的归鸟。在大海里遇到一直树枝就紧紧抓住,但只会让她沉的更快。
我残酷地从她的悲惨中走出,因为我没有力量去介入别人的生活。
枫逝从此在我心里只是残骸。
当我赶到火车站时火车已经开动。没有带上我就跑开了。
其实有些时候误了一条列车是一种幸运,是一种造诣。
当年我若没有赶在通往迷茫的火车之前到达,如果我没有赶上那班线路,没有出走成功,事情会不会就是另外一番样子了呢。
我软软地瘫在车站的长椅上,眼角那闪着莹光的口香糖广告牌子上,写的明明就是我的人生。
There is no turning b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