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我的大脑就像缺氧的金鱼,不停地汲取着外界的空气,这种物理与精神上都无法一下子让我接受的古怪的一天,让我狼狈不堪。空气冷得令人颤栗,缺少热量让我快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了,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浴室,金鱼呼吸够了氧气,迫切地想要接触到鱼缸里的水,此时此刻我也如此,只是金鱼不需要离开水也能得到氧气罢了。
告别了寒冷的空气,我的精神振奋了许多,从冰箱里取出了灰雁牌伏特加,想要稍微喝上几杯,几口下肚后,一切都像大小刚好的齿轮,正正齐齐嵌入了生活这一巨大的机器中。难以忍受,我无法释怀,我真的无法想到,我在今天失去了我的工作,竟然是因为如此离奇的原因,又喝了几口,我才又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我因为一下次受到这种刺激的堂而皇之的借口罢了,遇到了奇怪的女郎,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还一起下定决心要拯救世界?如此荒唐、骇人听闻的事情,根本无法和现实联系在一起,我又仔细地整理了自己的记忆后,确保大脑真的没有出问题,就去干我平日里该干的工作了。一下子失去工作后,说不干就不干,多少让我觉得有些遗憾和空虚,想着想着,顺手将手头上书单里的书分门别类,这个事情并没有花掉我多少时间,自然而又熟练。接下来是翻译了,图书馆会定期给我带来一部分没有被人翻译过的外国的新书,我的任务就是将他们翻译出来,虽说工作量巨大,但是上头也并没有指望我能够完成多少,毕竟大部分都是些无名之辈的作品,就算文笔再怎么好,也很难畅销吧,当然这些人基本都表现平平,如今热门的话题都被写了个遍,朴实无华且枯燥,当然翻译并不是完全出于我的意志,我也是把他当作工作罢了,如今我已经没有必要这样拼了命地去翻译了,但我还是习惯性地随手拿了一本。
说实话,我并不是随手拿的,但是他太过显眼了,只是因为封面的原因,我想要看看这本书。
在封面上,一个人跪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只鸟,一只被血浸染的鸟,只是因为时间过了太久,血已已经由鲜红色变成了黑色,这是什么邪恶切不详的象征吗,细细看来,那个人好像是个女孩,脸上写满了忧郁,当然,换作任何一个人来捧着这样的一只死鸟,都会愁眉苦脸吧,但我理解,这一定是以她自身的意志执行的决定,凑近了看,眉毛半舒半展,像是在释怀些什么,嘴角看久了也像在向上弯曲一般,仿佛就快要笑出来了,她穿着灰白色的破布衣衫,背景是一座破旧不堪的寺庙,天空上却不合时宜地开出了一轮明月,没有群星点缀的他形单影只地镶嵌在那一块黑得令人恐惧的黑色中,明明月光不亮,我却能看清楚这么多,我看得越仔细,少女的容貌就越清晰,她似乎有什么诡术一般把我吸引了,恍惚之中,萤的笑貌渐渐地出现在了视野中,他们是如此地相似,我决定不再看封面上的少女了,一股冷流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翻开了书的第一页。不出我所料,书的内容和其他的别无二致,又是复仇与被复仇,又是情仇纠纷罢了,剧情算称得上有亮点,但文笔过于平淡,让我感觉味同嚼蜡,总体上来说这是一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说了,但我的心却被接下来看到的几个字紧紧地揪住了。
“极心?”我像是一下子被抛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泊,像有什么东西停住了,我无法思考,一遍遍地回忆,最后得知是自己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转动,这确切是我白日里所听到的词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本书里,我发了狂似地把书彻头彻尾地翻了个遍,我迫切地想要找出他的作者是谁,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几个字“小泉柘木”,在网上搜查了半天,竟然找不到任何和他有关的信息。
“可能是刚刚打算写书的新人吧,所以网上找不到资料。”我半是安慰自己似的对自己说。迄今为止,我的精神已经在极大程度上受到了打击,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考虑这一天发生的一切了,就算“极心”烖怎么让人在意,我也只能就此作罢,赶快进入休息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明天还要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完成。
合上书之后,我又看了几眼封面,那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已经消散了,只留下了一个忧郁的少女和一只死掉的可怜的鸟,真是可惜。我叹了口气把书放回原位后,就回房间躺下了。着魔了般的一天,随着我的身体的放松、四肢的伸展,逐渐迷失在了意识的另一端,肌肉放松了下来,意识也被剥离了肉体,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梦又是那种能够被玩味且津津乐道一整天的梦,此时此刻我却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正处在梦境之中。我很困惑,却又感觉理所应当,我漂浮在黑色液体的海洋之中,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如上紧了发条般,已一种病态的力量保持平衡,若是稍微松懈下来,我定会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就算我清楚地知道这是梦罢了。
就在这样长时间的漂浮后,我放弃了抵抗,肌肉像是离弦之箭,那股力量已经无法收回,我再也没法保持平衡,大脑里的发条像是发了疯一般快速地旋转,无法确认哪里是零点、哪里是极大点。在那股液体中,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我没有因为水通过我的嘴和鼻进入了我的胸腔而无法呼吸,这也是因为在梦里吧,我松了口气,但依旧有什么东西牵绊着我,让我无法释怀、感到惆怅,是什么呢?我无从得知,又什么东西悄悄溜进了我的大脑,干扰着我的思维,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像被切断了一样,我变得越来越迟钝,这种苦痛的感觉不停地侵扰着我,身体僵硬得像顽石,唯一没有变的是,我依然在下沉,好久好久,直到有人呼喊我。
“诶!?你快醒醒啊,快点振作起来!”
像是什么撞击到了一起,一切在那一刻停止了,弄不清大脑的发条是转完了还是上满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我像一块成沉重的石板,重重地压在了姑且算是海底的地方,这里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到处隐约泛着白亮的光,黑色一点也不通透,是浑浊的存在,光线到达某个领域后就无法再前进了,我刚才应该是从那里过来的。
我的意识和力量都稍微恢复了一些,我抬起头,努力地集中精力,发现了在不远处的黑幕里,有一个人影,因为白光的缘故我看到了他的轮廓,我想要接近他,但是手臂和腿都依旧不停使唤,我无法理解,眼前的事物超出了我的认知领域,我彻底放弃了思考,若是不再去想这件事情的本身,我便不会再受到干扰,我的思维又像泉水般涌现,我的四肢也变得灵便了起来,于是我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在梦境中放弃了,我放弃得越彻底,周围的黑色就越是真实,他们在以一种速度蔓延扩散开来,快要吞噬掉一切光明,漆黑的浑浊的液体,逐渐汇聚成了某种野兽的形态,那种扭曲又暴走的姿态,快要把我完全吞噬了,我的眼眸里完全被他覆盖了,黑色的狂乱,黑色的溢出,这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吗?就这样,我迎来了第二次意识清晰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