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雪堵着窗户,冰溜子像透亮的水晶小柱子,整齐划一地挂在屋檐上,“呼——呼”,狂风呼啸,大树在风中摇晃,一条条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
而屋内的争吵比这狂风似乎更胜一筹。
“李村长哎,你这又何苦呢?本来这个冬天煤炭就少,能熬过这个冬天的,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啥德,你瞅瞅你这少的可怜的煤炭,你居然还想送出去,要是真送出去,你自个儿咋办?你还真做好不过明年春天的准备了?”一位衣衫朴素的年轻小伙子,怀里抱着两把铲子,满脸焦急地望着蹲在墙角的村长,四十来岁的村长面色沉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冰天雪地,“哎,小张,你是不了解刘二娃他家的情况,他今年没回家,在外边过着随波逐流的日子,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每天都盼望着他能早点回去,可不像你说的,这个冬天太狠了,刘二娃指定是回不了家了,可他那一家人咋办?六十岁的母亲整天被冻得一直咳嗽,七岁的儿子女儿靠在雪地里打滚取暖,你让我这个做村长的怎么看得下去?”“可是您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啊!要是您冻坏了,咱这个村可就没主心骨了!”小张急得满脸通红。“甭废话了,叫你来是让你帮忙,可不是让你来劝我的,你年轻,手脚利索,快把这些煤都装起来,趁着现在雪小,待会儿赶时间给刘二娃他家给送过去。”说完,李村长撸起袖子,夺过小张怀里的铲子,说干就干,小张气得跺了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将怒气撒在煤炭上,一铲一铲地将煤炭装进麻袋里。
很快,煤炭装好了,被抬在一小木车上,用绳子捆好,这样就不容易掉下来了,李村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满意得笑了笑,立马又冷得打了一寒颤,小张想跟李村长一起去,可李村长不让,就只好回家了。
就这样,在铺满乱石的小路上,李村长推着小木车,一步一步地向刘二娃家走去,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了深深的车轮印……风,依然咆哮着,却阻挡不了李村长前进的步伐,雪,在空中肆无忌惮地狂欢着,却怎么也扰乱不了李村长那颗坚定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装满煤炭的小木车终于到了刘二娃家门口,李村长脱下手套,用冻得发僵发紫的手指敲了敲门,用冻得嘶哑的喉咙喊着:“刘大娘,快开门,我是李大刚,我给您送煤炭啦。”咯吱一声,门开了,一位双鬓斑白的大娘,佝偻着腰,顿时热泪盈眶。“李村长啊,天这么冷,你就光照顾着我们,我们无以回报啊,等二娃子回来,我一定得告诉他,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啊,要不是你,我怕是早就走过奈何桥的人了。”大娘颤抖的声音夹着哭腔,是那么的无奈,可悲……“大娘,您身子骨好着呢,肯定长命百岁,我不过是送点儿煤,没啥的,我家煤炭可多了没地方放,这才老往您这儿送勒,所以啊,您可千万别客气了,有啥事儿尽管找我,我随叫随到,嘿嘿,大娘您快进屋,外边儿冷,我把煤卸了就走了。”李村长把大娘扶进屋,卸了煤,便推着车又踏上了那条雪路。奇怪的是,每次在回家的路上,那风似乎温柔了许多……
过了几天,小张到李村长家看望李村长,寻思着给李村长送点煤炭过去,他可是看到李村长把自家的煤炭几乎都送到刘二娃家去了。可小张敲门没人答应,便推门而入,只见李村长躺在炕上,冰冷的温度侵蚀了他整个身子,李村长微弱的气息还在黑暗的边缘斗争着,小张见了吓得大哭起来,立马夺门而出,过了一会儿,十几个人挤满了屋子,生火的生火,烧热水的烧热水,叫医生的叫医生……大伙儿忙得团团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呼——”大伙儿终于松了一口气,李村长只是因为体寒太严重,没啥大事儿 ,吃点药就好了,然后注意保暖。李村长靠在床上,感动地流下了眼泪,“谢谢大伙儿要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我现在……”“李村长你可千万别这样说,你是我们的主心骨,要是你没了,我们这一大村子人可咋整,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碰上你这么好的村长,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刘二娃家的事你可以说出来啊,大伙一起想办法,俗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嘛。”十几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应和着。小张端来一个火盆,放在床边,说:“看吧,这下好了你这个人咋就那么固执呢?”李村长含着感激的泪,看了看窗外的雪,似乎又温柔了许多……
小小的屋子,被火盆里散发出的温暖的火光填满了,此时此刻,没有寒冷,没有呼啸,只有热情和温馨。小小的火盆用炽热的火,装满了整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