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翠》旧色
万翠闺蜜情,万聆+翠湘百合向
有角色死亡
00
万雪夜是在一个雨天再次见到寒烟翠的。
天色阴沉,云形成深深浅浅的不规则色块,黑压压的一大片。天并没有下雨,但她仍固执地撑起一把黑伞,在经过一列列坟墓,粗略扫过一大串陌生的名字后,她停下脚步,将手中新鲜的百合缓缓放在一座墓碑前。百合娇嫩鲜艳,花瓣上还残留着些许水珠,一如女子姣好的容颜。
从墓碑上小小的一张照片可以辨认出墓主人是位貌美的女子,明眸皓齿,温婉大方,十足的大家闺秀模样,像是从古人的工笔仕女图中婷婷袅袅走出来的美人,生在江南水乡,性情也应如水般温柔和善。
可惜这两个形容词与她根本挨不上边。
“寒、烟、翠。”万雪夜轻声念道,似乎想从这平平无奇的三个字中琢磨出什么内涵。
墓主人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念起来能感觉一阵清凉,让人不由想起雾霭沉沉下的南方小镇,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她的美丽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六岁,连同过往一起被时间封埋进这一方小小坟墓里。
埋藏的一缕香魂,不知入了谁的梦。
01
万雪夜现在回想起两人的相遇,仍觉得充满了戏剧性。她和寒烟翠的相识像是别人精心设计好而促成的一样。倘若中间哪一步出了些许差错,她们便不会相识,更不谈成为朋友。
她记得那是某一天的傍晚。
天色和今天一样昏暗阴沉,雨淅淅沥沥地下,她被这场雨拦住了去路,身上又没有带伞,只好缩身躲在学校周围商铺的屋檐下。
灰色蒙蒙的街道突然出现了一抹亮色,一位穿着粉色旗袍的窈窕女子穿花拂柳而来。女子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大半部分身形都被阴影笼罩,隐隐约约可以瞧见她曼妙的身姿,精致的眉眼。在她经过身侧的时候,万雪夜闻到了一丝半缕,浅淡清新的百合花香。
窈窕女子抬眼,也注意到了挤在狭小屋檐下躲雨的年轻女学生。两人眼神短暂交汇,彼此都从对方身上嗅到了相似的气味。
那缕微不可闻的百合花香牵牵绕绕,化成一条细线,连接起二人。不必过多言语,之后发生的一切,似乎也因为两人的眼神,而变得顺理成章。
寒烟翠停下脚步,她将手里斜着的伞举正,伞下恰好空出足够容纳一人的空隙,万雪夜没有寻常女子的忸怩拘谨,迅速钻到伞下,接受了这份来自陌生人的好意。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寒烟翠的声音很柔,像一缕拂过平静湖面,牵动涟漪的凉风。
“把我送到前面的路口就好,我可以自己……”
寒烟翠没有答话,看了眼身旁的女学生,言语化作流水融于那双剪水秋眸中。
“……梅香坞。”梅香坞离这里有些远,走过去要花不少时间。
“正好我今天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送你走一段。”
寒烟翠一语成谶,她在万雪夜的人生中如昙花一现,的确只陪着万雪夜走了这一段路。
02
后来,两人相识并且成为朋友后一次见面,无意间话题转到两人的初遇。
寒烟翠拈起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放入嘴中:“其实我没有拐带女学生的爱好,也不喜欢下雨天撑着把伞送别人回家,叫辆车难道不好吗?”
“那天我心情蛮差的,去医院看望了我那脑子有病的哥哥本来就心情不好,在路上还和太息公吵了一架。所以就干脆自己单独呆一会,四处闲逛 漫无目的,要再和他们呆一块的话,我和太息公迟早会有一个人被送进医院去陪我哥。”
寒烟翠把盘子往万雪夜的方向推了推:“你尝尝,感觉这家做的东西比我们上次去的那家做得好。”
万雪夜挑了一块,她不爱吃过甜的食物,这块糕点的甜度对她而言刚刚好:“味道的确不错。”
她和寒烟翠最常干两件事情,四处吃吃喝喝然后找个地方坐下,和找家店坐下开始谈天说地。聊天的话题有很多,寒烟翠喜欢吐槽自己畸形的家庭和生活琐事,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做个合格的倾听者,对自己的过去三缄其口,只提及自己有位经营歌舞厅的义母和自小便待她极好的义父。
话题兜兜转转,最后都会回到两个女子身上,一个叫湘灵,一个叫聆秋露。
“啧,又是这个人的书。”寒烟翠在写有“店长推荐”的书堆中挑了放在最上面的一本,随手翻了翻,神情不屑。
万雪夜凑过去也拿了一本,这是一本游记,内容大多是作者在旅游途中见识到的风土人情和有趣见闻,还附上了一些照片,和普通的风景游记并没有什么不同。
《荒木载纪》,奇奇怪怪的名字。万雪夜粗略看了几页,兴致缺缺,将书放了回去。内容不是很对她胃口。
“湘灵最近特别喜欢这个叫楔子的作家,”寒烟翠合上书,神情有些许落寞:“她最近张口闭口全是这个人,聊这个人的文字有多么的美妙,内中蕴含的思想有多么的深邃,这本书有多么令她着迷……”
“或许吧。”万雪夜对国文并不是很感兴趣,看不出来是否真有湘灵夸得那样好。
寒烟翠将那本书夹在腋下:“我挑完了,就买这一本。你还有什么要看的吗?”
万雪夜:“?”
“我爸的一个下属,我管他喊叔。他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也对这本书感兴趣,知道我今天来书店就要我帮他带一本。”
寒烟翠把钱递给店员,翻了个白眼:“这楔子可真是魅力四射,下至妙龄花季少女上至工作狂社畜,真是一个也不放过。”
03
万雪夜经常,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
可惜她每次都不记得那个梦境的完整内容,清醒之后,只余下支离破碎的片段和萦绕心头的淡淡哀伤。
里面总有一个笑得很甜的女孩子看着她,梦境塑造得很真实,万雪夜甚至能闻到残留在少女头发上清香的洗发水味,捕捉到少女别在头发上的栀子花的芳馨。少女抬眼,簪在鬓边的栀子吐露溶溶春意,杏仁眼眸中暗波流动,明净的窗子透下一缕微阳,给少女的脸庞勾勒出柔和的弧度。
少女喜欢牵着她的手或者捉住衣角,柔柔地看着她,轻声唤她名字。
“雪夜,你怎么又跑来这里一个人呆着,快随我回去。”
“雪夜,我弹琵琶给你听可好?最近我新学了几首。”
“你不答话那我就随便给你弹了啊,你可不准说不好听……”
女子从盒子中取出一把琵琶抱在怀里,随意几下便拨弄出一曲旋律,自顾自唱了起来:“沧沧湖中对影,独舟来往相随。渺渺西风饮秋露,朔夜袭日时……”
“你看,词里面有我和你的名字。”
这是万雪夜听到的最好听的歌声,这首曲子她后来模仿了千万遍,却仍比不过眼前之人的万分之一。
这个梦真好,万雪夜想,好得就跟她前几年所遭遇的这一切,都是为这个梦所铺垫的一样。
万雪夜陷入到回忆的洪波之中,手指轻轻敲击桌子,轻声哼唱。
“唱的真好听,”寒烟翠鼓掌,她丝毫不吝惜于赞美和肯定:“可惜这里没有琵琶。以后我一定要去梅香坞看你表演一次。”
“这是我喜欢的人所谱的曲子,这一段歌词也是她所填。”万雪夜敛眉,神色不自觉带上一抹怀念和悲戚:“可惜,我们遇到了一些事情,现在……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当初她弹过的每一首曲子我都学会了,”
“可是我却再也寻不到,当初在桃花树下,弹琵琶给我听的那个人了。”
04
你如果问寒烟翠是否知道聆秋露,她会摇头说不认识这个人。你若是问她记不记得两年前因为被父母逼婚而上吊自杀的女子,寒烟翠会沉默片刻,然后告诉你,她记得。
小狐自从被她赶出去卖报纸后就变得特别多话,喜欢叽叽喳喳跟她念叨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每天都是:“小翠小翠,你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
寒烟翠心情好的时候愿意听一下,大部分情况下当耳旁风吹过去。
她记得那天的早餐是小狐最喜欢的馄饨,凯旋侯包的。馄饨再美味也堵不住小狐的嘴,他眼睛时不时瞟一眼锅,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讲话,吐字都有些含糊不清:“小翠,你哉样今天刚登报的那个新闻吗?有个人因为被家里逼婚,上吊自杀了,好惨好惨的……”
“是个小姐姐,好像比小翠你要小个两三岁左右,好可惜。小翠,你爹最近正好在考虑这个事……”
寒烟翠冷冷斜睨一眼:“嗯?”
小狐:空气中似乎有一丝危险的气息。jpg
“嘤,小翠我错了……”
寒烟翠轻轻扇了小狐的脑袋一巴掌:“再多话就把你吊起来打。”
“小翠……好好好我不多嘴了,小翠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还没吃饱……”小狐赶紧吞下碗中剩下的几个馄饨,吃得有些急险些被烫到。
“你今天去卖的报纸还有没有多的?我买一份。”
“要是没有的话,你中午也不用吃了。”
寒烟翠拿到了想要的报纸心情很高兴,高兴得把锅里剩下的半锅馄饨装进饭盒里,无视小狐充满怨念的目光,递给了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的迦陵。
这则新闻刊登在报纸最显眼的地方,妙龄女子因遭遇家人逼婚而自尽于家中,附图是死者家客厅,地板干干净净,放在角落里的拖把倒是有一块深色印迹。
寒烟翠盯着这则新闻看了许久。小狐说的其实没错,她已经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太息公明里暗里已经暗示明示了很多次让她赶紧嫁出去,父亲虽然迟迟未表态,将此事一拖再拖,但私底下已经在物色未来女婿,权衡他女儿嫁给哪位青年才俊可以给他带来最大的利益。
寒烟翠很想撕了这张报纸,但她叹了口气,动作停了下来,她取来一把剪刀,将这则剪报放进钱包的透明夹层里。
寒烟翠不想嫁人,不管那个人是谁她都不愿。
她已心有所属,即便她所爱的那个人并不爱她,即使她的这份爱注定只能暗藏于心,不见天日。
谁也不知道真到了出嫁的那一天,寒烟翠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聆秋露。
那张剪报在寒烟翠的钱包里呆了很久,久到包括小狐在内的大部分人忘记了曾经发生过这件事情,久到寒烟翠以为再也没有人记得那缕惨死的香魂
现在,寒烟翠遇见了万雪夜。
“你的爱人,是她吗?”寒烟翠抽出那张剪报,递了过去。
04
万雪夜的手在拨弄琵琶之前,提的是取人性命的刀。
刀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之中,已无法割离,琵琶则铸进了她的灵魂之中,给这把冰冷且锐利的刀增添了一丝人性的温度,让她明白,生活除了义父的期许和复仇的决心,还有更多值得她期待并且为之付出的事物。
街坊邻居们都知道住在巷尾的恋红梅一家出了个出息的长子,虽然整天独来独往还冷着一张脸,也很少和旁人打交道,但是对义母孝顺体贴,称得上是“别人家的孩子”。
常来梅香坞的熟客都知道这里有位叫聆秋露的姑娘,不仅弹得一手好琵琶,而且歌声如出谷黄鹂般宛转悠扬。只可惜她上台表演的次数少之又少,演完就走,老板娘也对她照顾得很,不让让她和客人私下里有过多接触。想要看她表演一次,可要花费很多功夫。
街坊知道的是万朔夜,梅香坞的客人知道的是聆秋露。
而真正知道万雪夜的人,少之又少。
寒烟翠如愿以偿听到了万聆两人完整的故事始末。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在话将说出口前又咽了回去。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口才了得的火宅佛狱说服者第一次感受到语言的苍白无力。
斯人已逝,再多言语已是枉然。
寒烟翠打开钱包,取出藏在剪报后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两名妙龄女子亲昵地靠在一起,眉梢眼角是藏不住的盈盈笑意。万雪夜接过,右边的女子很明显就是寒烟翠,左边的女子明眸皓齿,眼睛是猫眼石般的翠绿色,柔顺的金色长发盘成繁复的发髻,看起来温婉大方,额间悬着一小块蓝宝石,更衬得皮肤细腻白皙。
“湘灵?”直觉告诉万雪夜,这位陌生女子便是寒烟翠常提起的那人。
寒烟翠点头,又从包里翻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在夜晚,天色已黑,看不清照片上两人的面容,只能根据光影明暗瞧见大概的轮廓,似乎是一男一女。
寒烟翠面色不见丝毫轻松:“我其实,很羡慕你,羡慕你和聆秋露。”
万雪夜苦笑。
“我听完了你的故事,那么,你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
万雪夜给两人已经空了的茶杯续上水。
05
寒烟翠的故事很老套。
而且根据种种蛛丝马迹,万雪夜已经猜到了大半。
讲述者越说越泣不成声,听者越听越感到内心悲凉。
寒烟翠说她羡慕万雪夜。
即便万聆两人如今走到天人永别、阴阳相隔的地步,即便她们之间的感情不容于世俗,为他人所不齿。但是她们两人情投意合是真的,共度过的美好时光也是真的。
两人紧紧相依,爱得足够光明正大。
不像她,只能将满腔情意藏于暗处,不论结果如何,她终究只能是一个失败者,也只会是一个失败者。
万雪夜也羡慕寒烟翠,不求爱与不爱,能否厮守,最起码的一点,湘灵还活着。
如果她当初知道和聆秋露相识的结局会是这样,她宁愿这些回忆从没发生过,宁愿她和聆秋露从没见面。
只要她心上的姑娘可以沐浴在阳光底下,哼唱好听的小曲,拨弄她心爱的琵琶,生活安稳,岁月静好。
就足够了。
06
自那以后,万雪夜便很少见到寒烟翠了,两人的见面次数本来就少,如今更是少得可怜。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月,寒烟翠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音信全无。
万雪夜拿了块软布,继续擦拭自己的刀。寒烟翠不来找她其实也好……最近天下风云碑提前打开,她既要忙着四处挑战各地刀客,也要关心梅香坞的事务,实在是分身乏术。
她是在梅香坞再次见到寒烟翠的。
那天晚上,她换好衣服,抱了琵琶刚上台没弹多久,便看见一抹熟悉发粉色身影推门而入。寒烟翠在粉色旗袍上多加了一件狐毛披肩,裹挟一身风雪而入,身边的黑伞不知为何换成了红伞,颜色够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万雪夜定下心神,气息一丝不乱,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手中的琵琶上,纤手当中一拨,曲调已改。底下的宾客发出惊呼,躲在阴影处拿着其他乐器准备伴奏的侍女放下了手中的丝竹管弦,这还是万雪夜第一次临时改节目,而且这首曲子……
他们从来没有听过。
万雪夜朱唇轻启,如今她已经可以做到唱得和和聆秋露有八分像:“纱帘月下刀琴相依,一曲了缠绵,将风鬟雨鬓藏起,掩温柔倩影……”
一曲毕,台下掌声不断,万雪夜抱着琵琶下台,却没在观众之中寻到寒烟翠的身影。
梅香坞的一名女侍拿着一束花走过来,怯生生地交给她:“聆姐姐,这是一位客人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你的表演很精彩。”
万雪夜接过,这是一束百合,或许是放的时间有些长,花朵有些无精打采,缠绕花束的绳子贴着附近一家花店的标签,很明显是临时买的。
“柳霞,那位客人是不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子,穿着粉旗袍,白披肩?”
“是的……”
“柳霞,将琵琶放回我房间,跟老板娘说我去见一个朋友,很快就回来。”
寒烟翠并没有走远,万雪夜一走出梅香坞的大门就看到了她。
寒烟翠斜靠着梅香坞的大门,夹着根香烟,微弱的火光映照出半边脸庞,神情满是疲惫。
“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临时起意,想到认识这么久我还没看过你表演。加上我正好路过,就来看看,没想到正好赶上你出场。”
寒烟翠的右手中指处带了一枚戒指,戒指很大,青石绿色,上面还布满了诡异的花纹,看起来无端有些阴森,和寒烟翠的审美风格格格不入。
注意到万雪夜的目光,寒烟翠将那枚戒指脱下,放进包里:“这是我父亲给我用来保命的东西,我真希望我从来没有动用过它。”
“但要是没有它,说不定你现在都见不到活着的我了。”
这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谈话僵局的人成了万雪夜。
她张口,想问些问题,想问寒烟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经历了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直觉告诉她,或许不问才是最好的选择。
寒烟翠若是想说,可能早就说了,她不提,就算去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万雪夜喊住路过的侍女,让她端一杯热茶来:“天冷露重,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寒烟翠拒绝万雪夜的好意,指向对面马路“不必了。天色已晚,我先走了。”
万雪夜抬眼望去,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不一会从车上下来一个戴着虎头帽,穿着棕色夹袄的小男孩:“小翠!我们该回去啦!”
寒烟翠翻了个白眼,将未抽完的烟掐灭丢入垃圾桶:“对了,忘记跟你说,你唱得很好听。”
“再会了,万雪夜。”
07
万雪夜现在还记得她最后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寒烟翠,是在什么时候。
寒烟翠除去往日的粉旗袍、白披肩,换上了一条黑色纱裙,裙摆很长,将她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头上那些金饰倒是没摘,但她戴上了黑色的头纱,金饰藏在黑暗中,寒烟翠的双眼也笼罩在头纱的阴影中。
她端坐在车内,脸上再无笑容,面色冷若冰霜,似是一具行尸走肉。
寒烟翠只淡漠地扫了一眼,好似她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过路人一样。透过车窗,万雪夜还看见了一个金发女子靠在寒烟翠的肩上,似乎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车开得很快,不一会便离开了万雪夜的视线,贴在车后窗上大红的“囍”尤其刺目,像极了斑红的血迹。
万雪夜怔怔地站在街上看着车远去的方向,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苦笑一声,离开了。
虽然她完全不知道寒烟翠在消失的这段日子里经历了些什么,但是,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寒烟翠了。
万雪夜想起来之后她慢慢走回梅香坞,义母说在她出去的时间里有人找她,说是有东西要送给她。
万雪夜接过,那是一把熟悉的黑色木伞,以及一张纸条,熟悉的字迹,送来的人身份为何自是不言而喻。
纸条上只写有寥寥几句:
我嫁人了,男方是湘灵的哥哥
我终究还是没能拥有像聆秋露那样的勇气
08
万雪夜做了一个梦。
她先是看见了那位经常入她梦境的女子。她穿着一身鹅黄衣裙,梳着飞天云髻,略施粉黛,怀抱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十指拨弄出熟悉的曲调。
她柔柔一笑,身影像是被水打湿的画卷,晕染成模糊的一片,最后消失不见。万雪夜伸手想要去抓住她,却只触碰到空气。
接着,她看到了寒烟翠。
她的打扮又改成最常穿的那一套,做工考究的粉色旗袍配白狐披肩,往日傍身的黑伞此时却不见踪影。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容安详沉静,毫无血色,好似她仅仅只是陷入一场睡梦之中,一丁点声响便可将她吵醒。
略显苍白的睡颜衬得那一大摊血迹格外刺目,在她的心口处,开了一朵凄厉美艳的花,那把匕首就是花蕊。
一位穿黑衣的白发男人跪在地上,喃喃自语,神态近乎疯魔:“她让我杀了她,我是凶手……”
万雪夜睁开双眼,一行清泪划过脸侧,梦醒了。
聆秋露已逝,寒烟翠身死,这条漫漫长路,终究还是只余她一人。
尾声
旧事如潮水般起落沉浮,冲刷河岸两壁。闭上眼睛,裸露在外的脖颈感到一阵凉意,侧耳聆听,能听到风掠过发梢的声音。
潮水涨落,在海岸深处,隐隐约约间似乎有轻灵悠扬的歌声传来,像海妖的歌声,飘渺空灵,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似在诉说内心无限凄苦。
摆在河畔旁的百合花早已失了馨香,干瘪枯黄,花下不知埋着哪具骸骨,背后藏着怎样引人垂泪的故事。
时光流转,唯有天边一轮月色仍如旧时一般,散发渺渺清辉,寒了玉臂,冷了人心。
渺渺西风饮秋露,朔夜逐日痕。
送你幽幽百合花,问你可解花中谜。
写在后面
“渺渺西风迎秋露,朔夜逐日痕”和“送你幽幽百合花,问你可解花中谜”都是歌词,来自于《琴刀相依》和《花中谜》
第一首我之前上传到小荷的论坛上,感兴趣的可以听听,卖个安利^_^
你所认为的bug,其实都是我故意而为,毕竟这篇文,是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