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我的母亲是一个很胆小的人。
每次晚上去倒垃圾,或去楼下取快递,她都要拉上我,小声地、不停地说:“骇死我了,骇死我了……娃娃陪我一起去吧?” 我只好不情不愿和母亲一起下楼,投入墨染的黑夜里。我们母女俩走在冬夜狂风的呼啸里,去几百米远的地方倒垃圾,却似乎也感觉不到冷与怕。
奇怪的是,母亲虽然对黑夜胆小,却从不惧怕看恐怖片,时常津津有味地看着,嘴里啃着瓜子,在我惊恐捂眼时却波澜不惊。我一直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
那一天,母亲又拉上我去取快递。冬夜寒风的刮得我们睁不开眼,只能裹紧衣服,在几盏孤灯的映照下迎风而走。
这时,我忽然在草丛中发现一点若隐若现、幽幽的“灯光”。是萤火吗?怎么黄莹莹,忽闪闪的呢?
还没看仔细,那“灯”突然跳跃起来,“喵”的一声,像只黑鬼似得朝我扑过来!
“啊——”
我发出了平生最长、最尖锐的尖叫声,刺破了冷风,穿透了黑云——是我自大了。我以为自己真像母亲所说的那么勇敢、那么坚强……
我抱着头,不敢睁眼,脑中一片空白。直到母亲把我轻轻叫起。四下寂静无声,没有那魔爪的踪影。
“是小区的那只黑猫,不骇人的,啊。”母亲边说边温柔地搂我入怀。
原来,母亲把它赶走了。
那天夜里,我正准备回房睡觉,忽然听到父母卧室的门缝中传来细碎的絮语:“……她今天一定被吓坏了。这孩子从小就胆小、怕黑,为了让她克服恐惧,我才天天陪着她,还不要伤她自尊,让她勇敢些。娃儿他爹,你说今天这么一吓,她会不会留有心理阴影啊?哎哟,可怎么办才好呢……”我在门外站了良久,直到门缝中明亮的灯光消失。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提出陪母亲下楼。看着母亲露出欣喜的目光,我不知是何滋味。
母亲啊,我不再恐惧了,因为你就是一束明媚温暖的光,从未离开我。
请陪我一起,走完这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