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穿着黑色风衣,几乎面无表情地倚在她的墓边,用一种关怀的语气向她叙旧。
话末,我停顿了许久,余光扫到站在远处的一个身影,淡淡的呵气,白色的雾就像那个时候你和我之间的关系,迷离不清。
“天冷了,记得多加衣服。”
我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的离去,留给他一个萧索的侧颜。
-ONE-
深冬里寒风冷冽。
她被冻得面红耳赤,长发凌乱地飘在空中,头顶上的白色绒帽很漂亮。
她走在雪地上,黑暗的背影不遗余力的显示着她孤零零的寂寞,但她倔强的咬着唇,穿着一双破旧的保暖靴几乎没了颜色。
我远远地看见她,连忙跑过去,将自己脖子上的拼色围巾拿下来放到她的颈上:“别冻坏了。”
“左清歌,谢谢你。”她抬头看着我,愣了愣,忍住没有让泪掉下来,眼睛很红,声音沙哑的对我道了谢,冰凉的脸上僵硬的动了动,便迅速消失在这里。
我站在那里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嘴角吟着的浅浅淡淡却又勉强的笑意退去了不少,剩下的只有一片苦涩的凄凉。
-TWO-
我倚在路边灰白色的残破墙体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拨又一拨的行人走过,直到看见了她,灰暗的眸子才出现了久违的笑意。
“清歌,早。”她也看见了我,对我扬了扬嘴角,“快走吧,一会儿英语考试。”
“嗯。”我冰冷的世界因为她的一声“清歌”温暖了不少,好像周围逼人的寒意都变成了毛茸茸的温暖。
我和她拐角来到教室,却看见苏泠吹着口哨从她身边走过。
他冲她挤挤眼,唇慢慢碰到她的耳畔,一阵湿热的气息打的她莫名其妙的有些泪眼朦胧。
“真是交际花,昨天向我表白,今天就和学委走一起了?挺贱啊。”声音很大,几乎全班都听见了。苏泠带着嘲讽的笑意慢慢离开,只剩下她在那里呆呆的,那么可怜。
我放下书包,走过去拍拍她的肩:“一会儿早自习,拿书。”
她麻木的应着,不小心绊了一下,顿时摔倒在地,可她爬起来,若无其事的坐到位子上。
爱一个人,就可以连疼痛都心不在焉。
是这样吗。
-THREE-
她只是参加了早自习,之后便全部旷课。
语文老师愤怒的直拍桌子,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则是遗憾的叹了口气。
我没说话,默默却又担忧的目光定格在她空空如也的座位上,心里想着她会去哪。
整天我都有些散漫,公式花了好长时间才记住,课上发的卷子也要愣一会儿才写。
当最后一节课,我焦急的向教室门口张望时,手机震动起来。
“左清歌,放学咖啡店等我。”是她。
我没有回,心里的一块千斤巨石落了地。
是,我喜欢她。
-FOUR-
“好看吗?是不是很酷?”当她一身怪异的装扮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心里震惊万分,表面上却是淡定如初:“你还是换回去吧。”
“多潮啊,你不懂什么叫时尚。很炫酷帅气吧?这可是我找人精心打扮了好久才变成这样的。你说,苏泠会喜欢这样吗?”她顶着栗棕色里微微掺杂了些彩色的长发,浓眉大眼下是一张妖艳欲滴的红唇,精致又浓重的脸令我狠狠地呆了呆。
露脐上衣、超短裙、黑色丝袜、铆钉高跟鞋、浓重的妆、酒栗色的头发、兔耳的性感头饰。还学会了翘课。
这真的是她么?
以前的她哪去了?
那个穿着白色T恤,深蓝色长裙,桃红色运动鞋的可爱女孩哪去了?
我漠然的注视着面前截然不同的女生,感觉我们从未相识。
“你开心就好。”我茫然的拉起书包,离开了这个咖啡厅。
短短不到一天,她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
-FIVE-
很快,“林初为了苏泠学坏”的消息在全班、全系甚至全校都传了个遍,每天同样整齐的校服中也总会出现一个性感的女孩,她会和老师顶嘴,会不经老师同意就迟到早退,会经常不写作业,偶尔会非常坚决的翘课,然后去一个夜店里唱歌跳舞。
而我,依旧。
却再也没了那个信仰。
那个曾经纯洁如百合的信仰,那个曾经笑得比太阳花还要灿烂的信仰,那个每次都会认真学习努力写作业的信仰。
你真的能理解纯粹的信仰崩塌的感觉么。
我的学习依旧十分优秀,却颓废了不少,以前干净的面容也不再那么整洁,帅气阳光的性格逐渐变得孤僻古怪,很少的时候会买一包烟,坐在学校楼顶的天台静静的抽到天亮。
苏泠接受了她。
嗯,一切都变了,呵呵。
-SIX-
“我不是为他抢走了我最喜欢的人而悲伤,而是为了他明明抢到了却没有好好的珍惜她。”
是的,他没有好好的珍惜她。
一年后突然宣布分手,问理由,只是混蛋依旧的回一句“像你这种女孩我玩多了,腻了。”
那个晚上那么寂冷,月亮孤独的将它微弱的光撒在地上想要拯救这个绝望的世界,却无济于事。
她哭着敲我的房门,精致的妆花了一脸,也蹭乱了我的衬衫。
我不知所措的抱着她,听着她在那里放声大哭,犹豫着不知是该推开她还是该接受她。
“清歌……你要幸福。”
“我走了,我要走到你们都看不见的地方去,躲起来,好好地治愈我巨大的伤痛。”
“左清歌,希望你好好的。”
“再见,希望我们以后能相遇。希望吧。”
那个晚上我沉默而痴傻的听着她缓慢却又一字一顿的只言片语,看着她起身,最后留恋的看了我一眼,关上了沉重的门,就像闭合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我太痴吗 不懂拒绝只好把你留下
我太傻吗 不知为何恋上你的长发”
-SEVEN-
我木然的以为,我们真的可以相遇。
第二天便传来她的死讯。
葬礼上我显然没有想到苏泠会出现在这里,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略致歉意,接着嘶哑地开口。
“对不起。”
我哑然,沉冷的无言。
“尘满疏帘素带飘
真成暗度可怜宵
几回偷拭青衫泪
忽傍犀奁见翠翘
唯有恨 转无聊
五更依旧落花潮
衰杨叶尽丝难尽
冷雨西风打画桥”
-安好。-
“左清歌!这道题你教一下我啦!”
“刚才讲过了,自己做。”
“我请你吃火锅。”
“还有哪道我顺便帮你一起解好了。”
送给她的年华。
我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