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下来的时候,总想起那条小巷,小巷幽幽,饱含多少人间真情,多年来,小巷的一草一木总萦绕心头,那石铺的街道,古旧的木门,挺拔的大树,还有那普通又普通的人们……
她,一位五六十岁头发灰白的老太太,一年四季都蹒珊在巷口。夏天烈日当头,她就髙喊“冰棍—奶油冰棍—”。冬日北风凛冽,“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的声音又会随着呼啸的风在这里回荡。每当我从她手里接过买到的冰棍或糖葫芦时,能感觉到她和善慈祥的目光,我常觉得那目光像家乡的小溪,将浓浓的爱意流进我心底。
小巷有些陈旧但并不脏。每日东方初晓,就会有一个身影,一下一下,不紧不慢,默默地挥舞着扫帚扫着。只有晨练的人从她身边跑过,才会发现似曾相识,扫完地,收拾停当,她就又推起小车,扎起白围裙忙她的生计去了。小时候,我常依偎在墙角,静静地看着她,有时我的腿都站酸了,可她却没有停下来歇口气。
老太太并不孤独,一个傻小子跟在她身后,傻小子好像被遗弃的孤儿,老人收养了他,快20了,只会儍傻地笑,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这些话我怎么也听不清是外地口音还是本地口音,只有老太太能听懂。傻子很听老人的话,老人给他穿得干干净净,小平头不长不短。偶尔有不懂事的孩子追在傻子身后向他投石子,叫着“傻子”、“傻子”的时候,老太太总是默默地拉着他的手带他回家,一句话也不说。
那是个炎热的夏天,顶着烈日,老太太带着傻子卖冰棍。一个烫着波浪长发的小青年吃了冰棍不给钱,傻子一把抓住了他哇啦哇啦地喊着,小青年害怕了,慌忙付了钱逃走了。后来人们说傻子不傻,懂得善和恶。老太太每天还是领着傻子坐在巷口,不论春夏秋冬。
巷子里有几个待业青年,整日无所事事,不是神吹海侃,就是下棋打牌。夏日,当我从矇胧的睡意中听到窗外还未停止的嘈杂声时,看看时钟,指计已过了12点。后来。小巷搬来一位残疾姑娘,每日拄着拐杖走在巷子的青石板路上,肩上挎着一个洗得发白的黄书包,鼓鼓的,里面好像都是书。夜深了,她窗前的灯光仍然亮着。我们上学的时候,总看见她背着那个黄书包,去隔着几条马路的市图书馆。就这样日复一日。第二年,知了声嘶力竭喊叫的声音不断的时候,经过考试,姑娘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被一所外地的语言学院破格录取了。临行前、姑娘和几个待业青年一起谈了很长时间……
几个月后,姑娘放假回来时,发现巷口出现了一个铺面不大的书店,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几个青年高高兴兴地忙碌着。姑娘笑了……’
小巷深处住着一对中年知识分子夫妇,身体很虚弱,都戴眼镜。今天,煤烧完了,摆得整整齐齐的煤就会堆放在他们门口,那是好心的邻居悄悄为他们做的,每当人们不留姓名地为他们排忧解难的时候,知识分子夫妇的心都被小巷人们的真诚、热情感动着。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只有哪家孩子学习上需要辅导时,他们才能尽心尽力地回报感激之情。小巷的人们呵,就是这样,纯朴的心就像早晨晶莹的露珠,你敬我爱,互帮互助,和谐宁静地生活着。
当我的家就要从小巷搬迁到大楼去住时,竟未想到对平静的小巷有那样浓的依恋之情。那汽车喇叭声已催我上路了,我却控制不住内心的感情,再次投向小巷的怀抱。再见了,李爷爷,您捏的那些维妙维肖的小泥人我都会永远珍藏。再见了林阿姨,我不会忘记您用娓娓动听的声音给我们讲的那些美丽的故事,永永远远地在我记忆深处,永永远远……
那棵大树还是在那里站立着,我抚摸它的树皮,轻声和它低语。我知道它的年岁同小巷一样古老,多少年来风吹雨打,电闪雷鸣,它却从未倒下,始终那样坚定地站立着。我常想也许是造物主有意把这棵树留给这里的人们。不知是它的不挠鼓舞着小巷的人们,还是小巷的人们把勇气传递给了大树,多少年来,当狂风暴雨袭向小巷时,不管是小巷还是大树都挺起胸膛,仰起不屈的头颅,并肩站在一起。这样,还有什么样的困难,什么样的坎坷会挡住人们前进的脚步呢?我将牢记长辈们语重心长的话语:“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下去,每走一步,就要留下一个深深的足印。”
我从小巷走出,告别了古老的小巷,告别了善良纯朴的人们,在心底默默呼唤:“再见了,小巷,如今我离你而去,踩着坚定执着的脚步,我要一步一步走下去,若干年以后,我还会带着不变的赤诚的心回到你身边,把你变得如花园般美丽!”
静下来的时侯,总想起那条小巷,想起那石铺的街道,古旧的木门,挺立的大树,还有那普通又普通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