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朝阳

　　许多年后我已经忘了最初想要的苹果，也忘了年幼时许下地老天荒的梦想，唯有记忆里你所给予我最初的温暖，我永世不忘。
　　——题记
　　对于年幼发生的事，记忆里是大片模糊氤氲开来的光。那时我在外婆家，长成了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他们说，这孩子要是长大了，会是怎样的乖戾和张狂。外婆听到那些不好的话，她淡淡一笑，不肯定，也不予反驳。
　　外公常年在外，我的父母像许多孩子的父母一样，将孩子寄托在自己父母家里。所以幼年的记忆里，一切都是模糊得犹如宣纸上氤氲开来的墨点，唯有那个眉眼宁静的老人，清晰得毫发毕现。
　　
　　我已然忘记了我最初的模样，却记得外婆暗灰色的眼睛，犹如业火将一切焚烧尽净的灰烬，和她常年淡淡的微笑。
　　最邻近的记忆里，是三两个孩子的父母或奶奶，怒气冲冲地牵着自家的孩子来数落我的“罪行”，言辞咄咄逼人。我高昂着头，眼神倔强，眼底藏着仿佛幼年雄狮的骄傲。外婆一个一个地给他们赔罪，语气平淡，却像是无责怪之意。邻里间不好弄的太僵，最后在外婆的道歉声中不满地走开了。
　　　　
　　 “说吧，为什么要打他们？”外婆暗灰色的瞳仁里仿佛闪烁着灼人的光。
　　“我不喜欢他们，他们总是嘲笑我，他们孤立我，我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里！”我不屑一顾，“不过是抢了他们一个苹果，他们同样也打了我啊，那群怯弱的家伙。”
　　　　
　　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责难，那双暗淡眼眸里唯一的光终于熄灭，我听见她轻声说，“安凉啊，我也是那样厌恶这这个世界，可是，纵是漫漫长夜没有尽头，黑暗里也一定会亮起一片火花。”
　　直到许多年过去后，我才终于明白，当年外婆话里隐而未露的意思。她太聪明了，她是那个贫穷的村子里唯一读过书的女子。我也终于明白她心里深藏的孤独，她那样聪明，最后只能甘为人妇，想每一个平凡人，等待着最后的遗忘。
　　所以她一眼能够看穿，我心里的那个少年。
　　无论人前多么与众不同，肆意张扬。在无尽的长夜里，那个名为孤独的少年最终会拥抱自己，迎接着寂寥的世界。
　　当年并未显老的外婆张开双臂，拥我入怀，她低声说：“安凉啊，不要太孤独了……当你和别人有一点点不一样时，也许会遭到他们的恶意，但是，不要担心，这其实是一种天赋呢……”后面的话宛如呓语，我已经记不太清了。而我仍然相信，当年那个有一点点不一样的自己，一定感受到了，那宛如朝阳的祝福。

　　那是我无限寂寥的生命里，最初的暖阳。它挣脱黑暗，给予我热烈的拥抱。它初升时，我对它表达我最诚挚的感谢，如果有一天它落下了，我会用一生去铭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