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冷水江东塘煤矿瓦斯大爆炸,震惊全国。谁也不能忘记井下那悲惨的一幕——一位女矿工身体僵硬地斜倚井壁,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斜搭在湿润的井壁上,井壁上依稀可见几个字:儿子,读书……
这位母亲叫赵平姣,矿难发生时48岁。谁能想到,在不见天日的煤井深处,她已弓着脊梁爬行了13年。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1993年,赵平姣的丈夫陈达初在井下作业时被矿车轧断了右手的三根手指。此后他只能在井上干轻活,收入少了很多。为了供女儿陈娟、儿子陈善铁上学,赵平姣决定自己下井挖煤。陈达初惊讶不已,自古以来,哪有女人下井挖煤的?而且下井太危险,早晨还是个大活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尸体!赵平姣却非常坚决——不能耽误孩子上学。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虽然有文件明确规定禁止安排女职工从事矿山井下劳动,然而工班长还是发给了赵平姣一身工作服。煤矿需要劳动力,但管理并不规范。
1996年,陈达初身体基本好转,能够下井了,他求妻子不要再下井了。但赵平姣说:“达初,别看现在我们每个月能挣一千多元,日子过得轻松了些,可不攒一些钱,以后怎么供孩子读大学?”陈达初想到儿女们马上就要上初中高中,听说上大学一年需要一万多元,只好不再吭声。
几年过去了,陈达初望着劳累过度、日渐衰老的妻子,再次劝她不要下井,或者自己去干背煤的活儿,让妻子做比较轻松的推车活儿。赵平姣说:“我的身体比你还好呢。如果你不放心,就让矿里把我们安排在一个班。”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其实,我也放心不下你呀!你去上班时,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如果上同一个班,我们就能互相照应。孩子们大了,即使真的发生意外,他们也能照顾自己了。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因了这个悲壮的誓言,此后每次下井前,赵平姣夫妇都会站在井口边互相凝望一下对方,那分生死相依的感情尽在无言的对视中,澎湃在心灵深处……
1998年秋,女儿陈娟初中毕业了,她想找工作,但是父母坚决不同意,于是在商议后,她考取了市里一所职高。从这一年起,女儿的学费和生活费一年共需要一万余元,儿子上初三的学费一年也要一千多元。赵平姣决定做最苦、最累的活——背拖拖。
“背拖拖”是方言,是指在井头处,把煤用肩拖到几十米外的绞车旁。井头是不通风的死角,人在里面根本直不起腰,稍微运动就会气喘吁吁,那里是井下最危险的地方。
从此,赵平姣在井里总是蜷缩着身体爬行在井头,艰难地将一百多公斤的煤拖到绞车旁。因为是计件算工资,这位体重仅45公斤的母亲,想的是要拉更多、更多……
2005年秋,儿子陈善铁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华中农业大学,赵平姣激动不已。送儿子上火车之前,她叮嘱道:“儿子,好好读书……每年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妈会为你准备。妈知道你节约,但你千万不要亏待自己。妈身体还好,还能下井……”陈善铁噙着泪水不停地点头:“妈,你和爸也要多保重……”
赵平姣不愿让儿子在大学里因为缺钱受委屈,她决定坚持到儿子大学毕业再退休。夫妻俩满怀希望地憧憬起退休后的日子:老两口种种地,和儿女打打电话……
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厄运砸得支离破碎。
春节后,矿上挖到了一片好煤层,这种煤比普通煤每吨要贵两百多元。矿主决定日夜加班挖煤。但是,这种煤层含有高浓度的瓦斯,井下已不时暴露出瓦斯泄漏的一些征兆。然而在高额利润的诱惑下,矿主把安全抛诸脑后,仍旧要工人加班加点。2006年4月6日下午3时,赵平姣和丈夫有说有笑地向煤矿走去。和每次下井一样,换上工作服后,他们在井口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饱含着夫妻俩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恩爱和默契,也饱含着祈祷和企盼:下班走出矿井时,夫妻俩可以看见对方安全地站在眼前。
夜里10点,矿井深处突然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大地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陈达初拔腿飞快地往井下冲。此时,巷道里浓烟滚滚,瓦斯夹着煤灰像飓风般从下面喷涌而出,呛得人几乎窒息。陈达初只有一个念头——把妻子救出来!他一次次往矿井深处冲,强烈的气流却一次次把他推出来。
无边的绝望像滚滚的煤灰,疲惫不堪的陈达初“扑通”一声瘫坐在矿井里,他的脑海里全是妻子:她在哪里?她怎么样了?这时,另外两名矿工发现了他,冲上来使劲往外拉他。陈达初大声吼:“孩子他妈还在井下!”说着推开二人,转身又要往井里头冲。两个矿工又拉又拽,最终还是把他拉上了地面。
矿难发生后,井下14名工人只有5人逃过劫难。经过7天7夜的紧急搜救,人们在井下找到了赵平姣的遗体。赵平姣死在离丈夫找她时所到处仅二十余米的地方,她似乎知道自己无法逃过死亡劫数,没有继续往上爬,只是用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斜搭在湿润的井壁上,那里,依稀可见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手指刻出来的几个字:儿子,读书……
一位母亲,在黑暗的矿井下,在孤立无援的最危急关头,以这样的方式向她的孩子和丈夫作最后的告别。在场的搜救人员被深深震撼了!
“20米,只有20米呀!”面对妻子的遗体,陈达初使劲地抓扯自己的头发,痛哭不已。他痛恨自己没有冲上去把妻子救出来,更恨自己没能在最后的时刻信守那个悲壮的誓言——死也要死在一起!
陈娟和陈善铁接到噩耗后赶回家里,母亲已经长眠地下!姐弟俩抱头痛哭:“妈妈呀,您为了我们,没过上一天像样的日子呀!”
5月2日,陈善铁又从武汉华中农业大学回到家乡祭奠母亲。残阳如血,苍山含悲,大大小小的山峰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他四处张望,满山找不到母亲的身影,却又觉得漫山遍野都是母亲的身影。“儿子,读书……儿子,读书……”晚风轻拂,仿佛是母亲泣血的教诲,萦绕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