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有女同车,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诗经·国风·郑风·有女同车》
在诸多花卉之中,木槿是显得憨厚单调些了。倘若生得了白色,素雅之中倒是有几分古拙之意,平添了些许倾城的怀想。不过,若真得牡丹那般国色天香的恩宠,那古意便也索然了,自是丧失了本身的价值——如不是《诗经》之中的称颂有嘉,只怕也是道畔奚落,寂寞无人罢。
齐地的木槿,怕是比吴越的强得多;况且江南多喜雨荷,珠溅玉盘似的句子也并非是文人骚客的专属,舞文弄墨的雅兴,或许拿得住笔杆子的都有。——对于中原人,花朵却着实是一种奢侈,清芬可人的茉莉难得一见,却偏偏重以姿容,粉黛为宜,更喜牡丹雍丽。但是,盛唐之前,木槿——请求我们以一个更为诗意的名字称呼她,也就是芙蓉,却是黄土地上那一抹清嘉的月辉。《诗》云: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同车之女,面若芙蓉,——齐国姜姓,诗经中最不吝惜对姜氏女子的赞誉,“清扬婉兮”之类的溢美之辞没有丝毫的愧色,足见其家族女性的魅力。然而同车之幸,却非人人有之;况而芙蓉之色,亦有她名木槿时的憨实古拙。“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班惠姬答得干脆,语辞温婉之外听得出铿锵余音,她不是那位可以同车的姜女,纵使面色依旧奇丽如花。
但是,舜华之颜终于要凋残,零落在尘土的落寞。可她毕竟是聪慧的女子,不比“昔日芙蓉花,今日断根草”的陈皇后,千金买得司马长卿的《长门赋》亦不能收回当年的一丝一缕的爱怜。——只是褪去了从前的傲骨,换一袭轻衫,做妆奁中静静回忆的团扇。点点圈圈,冷雨打落在渐渐苍老的素颜时,有没有痛却今生的悔意?还是应当,与子同车,以攒取日后眷念的资本?她醒悟过来,自己本来的名字,叫做木槿;而自己的命运,叫做守侯遗忘。
有女同车,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载着女子的车辇,在摇曳的风铃声中渐行渐远——玉石的温润,在跌宕的情怀中泠泠作响,仿佛山间跃动的溪流。溪畔蝶影相错,繁花万点,唯独一株素色,黯然独立。风过花摇,复而静立——她有着相对万物的静止,单调,却依旧可以美丽。
为己而生,复为己亡,她的盛放属于自己的世界。凋残,然后等待遗忘,前世今生之间没有太多的情丝相连,让别人去勾画自己的悠远。——她,本不应跌落在凡夫俗子的视野里,贴上风华的标签,做尘世之美的附庸。然而,可会有班姬的无奈?受得住春野繁乱,却难耐群芳苦斗。她没有菩提树下的醒悟,只有离别时分的那一点决然。
上车,然后驶入下一段未知的命运。每一个日夜的更替,她都等待着新的记忆。
而我们,却脚踏冰冷的大地。没有一趟越过时间的客车,因而,没有花朵的思忆,亦没有花朵的遗忘。我们终究是看她远走的过客,在她的背影中,读到“不如不得舜华颜”的字句。
二○○八年 七月 十五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