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野写实:悲伤的快乐 黄钱权
在我的小学中,有一个跟我很要好的朋友,他高挑的个子,黝黑而英俊的脸庞,样子还挺帅的。
他有一个哥哥,对他很好。看到这里,你可能会觉得他挺幸福的,但是他从记事起,内心就从未开心过。他是一个把伤心藏在心里,开心现在脸上的人。
他从八岁的时候就老是问他奶奶一个问题:“奶奶,为什么别人就有爷爷,而我怎么就没有呢?”他奶奶说:“等几年你长大了你爷爷就会回来的。”——其实他的爷爷曾经是个小偷,被关进了班房。
他十一岁的时候,他爷爷才回家,他和他爷爷的感情因此一向都不好。
他的爸爸是个残疾人,在他和他的哥哥出世后,他的妈妈因为钱的问题离开了这个家,只有他的爸爸一个人在背负着他们兄弟的学费和生活费。
后来,他的爸爸为了家庭迎娶了一个后妈,他很开心,因为他觉得自己以后可以感受到母亲的关爱,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他的后妈从来没有关心过他,对他一点也不操心,连衣服都要他自己洗。
即使是这样,他依然会用心享受快乐,他觉得,父母不能为他带来快乐,自己也要创造快乐。在学校做游戏的时候,他都会参加,而且玩得很开心,但是我知道,其实他的心中就像压着一块巨石,永远也不会有真正的快乐。
现在读初中了,他还是从来没有零花钱,在我们吃零食的时候,他只能假装看不见,还在那儿讲笑话,让我们觉得他很开心,一点儿也不想吃。可是每次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可以吃上三碗饭,因为他知道,只有吃饱了饭,才不会想吃零食。
我们学校每过五天就会放两天的假,每当我们的家人开着车子接我们回家,他只能默默地自己走回去。因为我们家离得近,所以我让他上车,可是他却不肯上,想让我觉得不是他的家人不来,而是他自己喜欢走。可是他心里很想上车,因为从学校到他家有很长的一段路。
……
秋野写实:老无所依 彭金娥 一个月前,我的隔壁搬进来一位老人。 刚来时,走起路来像个木桶,直直的,慢吞吞地向前移动,嘴上总是叼着一根劣质的香烟,见了熟人还会递一根过去。 一次,我吃完饭要去洗碗,他突然说:“美女,帮我解一下手机锁。”从那以后,他一看到我就叫我帮他解锁,基本上每天一次。 我觉得他有健忘症。 每次他打好饭菜,便把碗放在餐桌上,再去自己房中拿啤酒干菜下来,待回到餐厅,便东张西望的,好像是不知道自己的碗放在哪里。有时他看见餐桌上有空碗,就会拿去盛饭。于是,餐厅便会爆发出一阵争吵: “你又拿我的碗干什么?”他便会立马归还,举着右手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呀,见到碗就知道拿!” “你没拿错过碗吗?我不跟你比喉咙!”他的声音很是洪亮。 好几次他在楼下转悠,想回自己的房间,却走到另一栋楼去了,发现开不了锁,这才下了楼。好几次他以为我的房间是他自己的房间,一次我早上正要起床,听见有人在扭我的门把手,待我开了门,一看,原来是他。 一天半夜时分,我听到一阵吵闹声,原来是老邓在跟这位老人吵架,说他一直不关灯,照得老邓睡不着。——老邓住在前面一栋三楼,正好与老人的房间相对。还好他不是个多事的人,只是少言寡语,但是他这健忘症的确让大家很讨厌。一回早读放学回家喝粥,听到他正跟一群老人说,自己有伍拾万元存款,放在存折里,被儿女拿去了。——这怎么可能呢,如果真的有这么多钱,还要来这里吗?十来天之后,他的情况越发糟糕了, 有时他白天睡觉,睡过了头也不知道打饭吃,饿了才赶向厨房讨得一碗饭,一吃就是一大碗。有时,晚上十一二点钟到处踢门,一下子说进去坐坐,一下子说那是他的房间,说要进去拿东西,还把路灯都打开,害得大家睡不着觉。彭师娘在打麻将,脸朝窗户,他高而瘦的身子突然出现在窗户前,把彭师娘吓得叫妈叫爹的。 他还到处收别人晒的衣服,把人家的垃圾桶拿进自己的房间。一天,我晚上十点多钟回房间,正要开门,老人突然大声说,到这里来干什么?吓得我大叫哎哟。 老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他晚上一直踢他家的门,害得他一个晚上睡不着,说如果他还是这样,他就要甩他的耳光了;有的说打又打不得,要把他赶回家去,免得住在这里害人;还有的说,这老人乱收人家的衣服,傻成这样子,还不如早点回家。 后来,他裸着身子,盖着被子在自家门口睡觉,好心人叫他进屋睡,他说不是他自己的房间。又过了几天,爸爸叫我搬走跟弟弟睡,说那老人快要去世了。——难怪我说那几天怎么不见他人影呢,他的房间也悄无声息的,我还以为他被他的亲戚接走了呢。听老人们说老人不知道吃饭,一睡就是要几天,所以饿得快要死了!——哎,可怜的老人!又过了几天,我听到消息,他去了。第二天,敬老院里响起了唢呐声,老人的故事结束了!只是他的那个房间还空着,说要过四十九天才能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