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高一下学期，K市突然决定开始建地铁了。
原本的公交站台被取消，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而我所居住的片区成为了重点修建路段，围栏式的修建使得原本就不算宽敞的道路更加狭窄拥挤。为了不影响上下学，我只好选择骑车回家。
也是在这个时候，无意中，我看到楚梵送小然回家的身影。
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与楚梵、小然一起回家了。好像只是因为某一天在等红灯的空隙，坐在楚梵单车后座的小然看到我，说了一句“一起走吧”从此，我便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里，三个人每天一起上下学。
如此迅疾而自然的开始，夜深人静时偷偷回想，我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而我和他们也在放学上学的路途中变得更加熟悉。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有机会知道楚梵那些鲜为人知的秘密。
期中考成绩一下来，不出所料，我被班主任逮到办公室谈话去了。成绩优异的楚梵自然不会明白我们这些下游学子的悲剧。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去，他和小然便不再等我，先走了。
我和几个同样考的差的同学站在办公室里一直挨骂到天黑，然而，没想到我才出校门就看到楚梵骑着自行车飞速而过的背影。
无奈楚梵的耳朵里塞着耳机，根本听不到我在他身后的呐喊。我一直追着他到一处公寓楼停下。当他才单车棚里出来的时候，才看到气喘吁吁等在外面的我。
楚梵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他拔掉耳机，问我怎么会在此出现。
我一边擦汗一边抱怨：“我喊了你一路，你都没停下来。你怎么回来这儿啊？”
楚梵笑了笑，“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说着，他指向一栋楼房，“那是我家嘛。”
“你不是和我们住在一个片区吗？新房子？”
“那是我骗小然同学的啦。”楚梵摆摆手，把我送到公寓门口，“每次补完课，天黑了，路灯太暗，她看不见。”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隔着如此巨大的距离，只因他担心她看不见，所以，从高一开始便每天绕着路先送她回家，从来都没有间断过。
我看着楚梵一脸轻松的面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原来，他对于小然的感情，远比我所看到的还要深厚。
他让我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去，我答应了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转身骑上车的时候，眼泪竟然沾湿了我的脸庞。
08
升入高二的那年秋天，小然喜欢上了高三的沉寂。
那个理科班永远的第一名，高三年级出了名的冰山王子。
我清楚地记得，当小然对我和楚梵说，她喜欢沉寂的时候，楚梵大笑着把可乐杯里的饮料洒了一桌。好像她的喜欢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让他一直笑个不停。
从那以后，一旦有人说楚梵和小然是一对儿，他就总是要和人强调，他和小然只是好兄弟而已。我不明白为什么楚梵会突然这样与小然划清感情界限，更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自信满满的小然会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选择逃避无言。
高二整整一年，我们一起跟踪沉寂回家，一起塞小礼物在他的自行车里，一起把他的生活喜好像背笔记一样记在本子上，一起听他买过的唱片，一起看他看过的电影……生活里所有的重心都围绕着沉寂在旋转，瞎子都看得出来小然是喜欢他的。可是，她就是死活不愿意对别人承认。
楚梵为了小然，想尽办法和沉寂成为朋友，想尽办法约沉寂出去，为他们创造机会。可每一次，小然都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儿，不说话也不靠近，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沉寂，像是换了一个人。冰山王子在楚梵的带动下成了话唠王子，到了后来，我们都和沉寂成了能够海聊的朋友，唯独她，却不能。
知道很多年后，我看到亦舒在一本书里的一句话，才终于明白当时的小然。
亦舒说，原来你若真爱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或许越是喜欢，就越无法靠近吧。
沉寂走的那天，我陪着小然坐在学校的天台上，我们买了一堆啤酒，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然流泪。喝醉的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沉寂所在的教室。教室的门早被锁上，我搬来椅子帮助她爬进去。她伏在沉寂的桌子前，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哭泣。
那时的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恨不得自己能替她承受了这些痛苦。
我拽住小然的衣领问她，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当初不表白，为什么不在他临走前告诉他一切，她明明有很多机会的。
小然呆愣在原地，过了很久，似乎有些清醒了。然后，冲我惨然一笑，“因为我是全色盲啊。我不能陪他一起看这世间最美丽的色彩。我甚至都不知道阳光的颜色到底是什么样子！那么优秀的沉寂，将来总会找到最合适他的人与他一起看世间缤纷，但是，那个人却永远都不会是我……”
小然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最后只剩下她呜咽的哭泣。她扬起头看着窗户外风中摇曳的树叶，眼眸深处的伤痕瞬间刺痛了我。也是在那时，我才知晓，原来看似无坚不摧的小然，其实也有深重的自卑。
所以，当面对最喜欢的那个少年的时候，她在一开始就选择了放弃。
木米果子 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