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请你善待她

　　　　　　　　　　时光，请你善待她
　　龙应台说：“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我说：“也许吧。每次看见那熟悉的背影消失在我模糊的视线里，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落寞就离我越来越近。但我庆幸的是，我能参与她的生活，带给她仅有我能给予的感动。”
　　从花开到花落，可能只需要几十年的时间，但她留给我的情感，贯穿到我全身的每个细胞，从头发的皮囊一直到脚趾板，都有那温存回绕其间。
　　天气真的好冷，把人心都冻住了。一嗖嗖冷风刮来扇在脸上，倒叫人痛快。刚从理发店出来，那咸咸的液体还没放肆流下，倒先结成了冰。刚被修剪完的短发也狂魔乱舞，在风的威慑下它早已找不到方向。冻坏的手掌里还紧紧握着刚舍弃的长发，故作淡定的走到垃圾桶旁，故作淡定的一扔，故作淡定的告诉自己：我早就看烦这东西了。呵呵，也许吧。
　　走在冰冷的街上，我故意放慢脚步，慢一些，再慢一些。只要不回到那令人窒息的病房，怎么都行。可现实终究开不起这玩笑，终于，医院之门又向我开启。
　　近了，模糊中确实近了，急诊楼已肃然立在那里，真威武，我竟逃不出。剪了发感觉轻飘飘的，就那么云里雾里的走着，穿过熙攘的人群，搭上挤爆的电梯。对了，那电梯里一定会坐着个老阿姨，拖着烦闷的音调吐出那几个字：去几楼。然后我机械地回答，电梯门郑重的合上，接着出电梯，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病房，坐到铺着洁白床单的病床上，那早已有吊瓶久等你，然后用热水烫手，看着尖细的针头准确的扎进去。先是感觉疼痛，后来就只剩下麻木了。看着我读不懂的液体一滴滴的通过长管进入到身体，循环往复。
　　看着看着就睡了，梦中有我扔掉头发时的希望：从头再来吧。有妈妈满是泪痕的脸庞，那浑浊的眸子里写满坚强。许久未洗的头发杂乱地贴在脸上，倒掩盖了几分悲伤。尽管那发丝黑中带白，但仍在夕阳下熠熠闪光。她向我会心一笑、挥手转身。落日的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在那个轮廓下，后背已有些佝偻，身体已不复挺直，早已没了年轻时那风韵的模样。
　　我来到岁月的橱窗前，从老相片的眼里，我看到了她年轻时的辉煌：披肩长发乌黑光亮，柔嫩皮肤白皙如雪。四肢细长，身材匀称。着一身碎花长裙，一双花蕾提筒长袜，一双白皮跟鞋。长发在风的轻抚下慢慢飞扬，嘴角也微微向上翘起，转身旋舞，碎花的长裙一层一层荡开涟漪。静谧，美好……
　　咯吱一声，门开了，沉浸的时光一下子被打破。微微睁开睡眼，展现在眼前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和威严的医生，双眼眯成一条缝。她匆忙地翻着手中的病历，用细语跟妈妈说着些什么。妈妈则像个规规矩矩的小孩，做出很努力的样子，一字一句地听着。我看着她，分明，分明有几行热泪在眼眶打转，终于耐不住，放肆的淌下。看着她被时光打磨的沧桑，怎能不令我心疼。如果我不得病，她也不会这般憔悴，惹得人可怜。医生忙用些话语安慰着。妈妈可能怕声音太吵，转身便出了屋，接着是咯吱的开门声、关门声，哭泣声。一个中年女人的哭声，远比年轻人的令人心酸。
　　后来，凡睡觉必做梦，凡做梦必梦见那熟悉的身影：她总在夕阳下向我挥手转身，总是年轻时在阳光下开心旋转。时间的心情，谁能摸得透呢。现在，我倒是在目送着她，看着那黑发到银丝，看着她紧致皮肤到松垂眼角，单眼皮竟成双眼皮了呢，看着她清亮的眸子慢慢变得浑浊，看着她在前行的路上身子越发矮小，是我长高了还是妈妈变矮了呢？可能都有吧。
　　时光请你慢慢走，时光请你善待她，我就只有最爱的她。她这一世已为我流了太多的汗，我怎舍得让她再掉一滴泪。
　　就像龙应台说的：“啊，油米柴盐一肩挑的母亲，在她成为母亲之前，也是个躲在书房里的小姐吧。”或许，之后的我也会是妈妈一样，为孩子倾其所有的伟大母亲。而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抱着她，彼此故作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