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月光如潮水般倾泻下来，一座气派的府上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贵府的祠堂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圈，许多妇女披着白布衣跪在那里哭丧。祠堂的正中央停放着一架黑木棺材，散发着幽幽的檀木香气。棺材盖半掩着，一位穿着华丽寿衣的少爷安静地躺在那里，嘴唇苍白。这位少爷的妻子跪在他的棺材旁，穿着一身白色素纱衣，长发被盘到后脑勺上，发梢间插了一朵白绒花。她没有因为死去丈夫而放声大哭，只是那样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一大群哭泣的人。其实从她嫁入豪门的那一天，她的双眸就失去了光彩罢。
哭丧的人群渐渐散去。按照规矩，少妇应该为她死去的丈夫守灵。空寂的祠堂里，孤独的女子点燃一根白烛，摇曳的灯光映着她瘦弱的身子。突然，她听到了悠扬幽怨的竹笛声，在空荡的黑夜里格外哀怨缠绵。她慌忙站起来拽着裙子跑了出去。
园子里的桂花树在柔和月光的映照下洒下点点斑驳叶影，一个白衣少年在树影里吹着如诉如泣的竹笛。少妇闭紧双眼，两行清凉的泪珠儿滑落：“无情。你还是来了。”
少年缓缓转身：“陌儿，三年了，你还好吗？”
壹
陌失媛的童年生活是比较复杂的。汉文帝时，她出身生于名门贵族，是家里的独生娇女。因此，父母亲对她寄予了很大期望。父亲从京城推荐的一百多位婢女中精挑细选好几日为她挑出一名优秀的丫鬟儿来专门负责陌失媛的饮食起居。为了把她培养成贤良淑德、德才兼备的淑女，还雇请了一位出色的家庭女教师来辅导她的学业。所以，陌失媛从记事起，就是坐在秋千椅上，抱着老师送她的布娃娃，旁边的婢女小心地服侍着，老师戴着金框边眼睛抱着一本厚书给她认真讲解，她必须认真听，把老师讲的每个字都记到脑子里，因为父亲会不定期抽查。
那时候的她，是那么渴望外面的世界。但是每当她仰望天空，只能看到高墙四角的灰暗的天空。直到那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她的生活。
父亲希望他能尽他所能给女儿安排好日后的一切，陌失媛只要按图索骥、服从命令就好。但是这样的人生，像木偶一样被人操控。父亲擅自做主为陌失媛订下一桩娃娃亲，金宰相和他是老交情，家产万贯，把女儿交给金宰相的儿子金奂滨，他很放心，自以为促成一桩美事。回到家中，父亲高高兴兴地把婚帖交在陌失媛的手中。
那一天，家庭教师给陌失媛放了一天假就行色匆匆地回家了，丫鬟去厨房煮蓝莓汤。空荡的庭院只剩下陌失媛一人在看谜语书。
突然，一个人凌空越过高墙来到陌府，是一个身着一袭白袍子的男孩，他的腰间悬挂一块玉佩，头发被一条青黑色绫子束起。眸子清亮有神，手捏一把白色折扇，长长的腿预示着一个未来的骑士。男孩瞥了一眼诧异的陌失媛，不以为意。他打量着陌府的高墙，试着要再来一个凌空翻跃出去。陌失媛有些喜悦地问：“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男孩没有回答，默默走到一边。陌失媛急了，连连追问：“小哥哥，你告诉我嘛！”“暮无情。”男孩大概是被逼急了，冷冰冰吐出几个字。
“你叫暮无情？那我可不可以叫你无情哥哥？”陌失媛天真地问。“请您随意。”暮无情看来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有些烦躁。
陌失媛嘟起了嘴。她拿出那张漂亮的婚帖，无奈地叹了口气：“无情哥哥，你订娃娃亲了吗？”“我为什么要订娃娃亲？”男孩挑了挑眉毛，“我现在着急出去。”“你和我聊天，我就告诉你出口。”陌失媛和他做起了买卖。
“说！”男孩转到石凳旁坐下，陌失媛欢天喜地的去倒茶。
“我爹什么都为我安排好了，要我长大后嫁给金祝先生的儿子金奂滨。我不想嫁。金奂滨每天病恹恹的，像个霜打的茄子！没劲！如果我真的嫁给他了，到底时我保护他还是他保护我都不知道！”陌失媛开始倾诉自己的苦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也是为你好。再说这是你长大后要嫁人，你考虑的很遥远。”男孩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说。
“不要。”陌失媛托着腮，“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就像我父母是包办婚姻，两个没有爱情的人怎么会幸福？”男孩从陌失媛口中听到了“爱情”，微微一笑，就像一粒石子扔进了水平如镜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天也不早了。谢谢你陪我聊天！你以后每天中午都要来哦！这里好闷，我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拜托你，告诉我一些外面的新鲜事好吧？我们要拉钩哦！”陌失媛絮絮叨叨地说，恋恋不舍地送暮无情出去。末了，还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一定要来哦！”
以后，暮无情每天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翻墙来，给她讲外面的故事。讲麻雀，讲蝈蝈，讲穷人，将欺压百姓的官吏……陌失媛也喜欢看他练武的样子，看的好痴迷，为他加油！她也会仗着自己的聪慧给他出难题……就这样，两颗心越贴越紧。
贰
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暮无情成了一个英俊冷漠、机智厉害的少年，陌失媛是一个美丽温柔、知书达理的少女，犹如出水芙蓉。但是，离陌失媛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
当他们俩在小树林里相会，陌失媛坚定地说：“无情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嫁给金奂滨！我要嫁给你！”“我只娶你一人。”暮无情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去找爹谈！我死也不嫁给金奂滨！”陌失媛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我们俩，一定要在一起！”
晚上，父亲从外面喝的酩酊大醉回来，躺在床上说胡话。
丫鬟过去伺候他，陌失媛趁机小心翼翼地说：“爹……我，我不想嫁给金少爷……我要嫁给，嫁给我喜欢的人。”“什么？你再说一遍！”父亲的酒一下子醒了，瞪着眼前的女儿。“我……我是说，我不想成亲了……”陌失媛心里惶恐不安。
“胡扯！”父亲拍案而起，“你想干嘛？你想造反吗？还有几个月就成亲了，你竟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这门亲事必须成！”“我就不！”陌失媛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有勇气和父亲抗衡。“你敢！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父亲不由分说，拿起旁边的一只青瓷花瓶朝她砸去，砸到腿上，生疼生疼。
他大步走过来，对着瘦弱的陌失媛踹了好几脚。之后，他威严地下达命令：“将小姐捆起来！这几个月里，不允许她离开房门半步！”
陌失媛被软禁在房中，整日哭着，简直哭成了泪人。照顾她多年的丫鬟不忍心看到主子这样哭，就趁着买菜的机会悄悄告诉了暮无情，求他想办法带小姐走。没想到，他们俩的对话被碰巧路过的素琳听到了。素琳表面是陌失媛的好姐妹，这些年一直知道暮无情和陌失媛的事情，她也暗暗喜欢上了暮无情，处心积虑要拆散他俩。于是，素琳将此事告诉了陌失媛的父亲。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陌失媛将送饭菜的丫鬟拒之门外，躲在被子里一个劲儿的哭。只听到外面的锁被人打开，一个黑衣人闪进来，陌失媛刚要叫人，黑衣人低声说：“是我，无情。”“啊！无情哥哥。”陌失媛喜极而泣，“这黑灯瞎火的，你怎么来了？”“是你的丫鬟告诉我的。要不然我什么都不知道。”暮无情解下面纱。
“快点快点！捉住黑衣人，老爷重赏十块大洋！”一群家丁拿着火把和铁耙闯入房间，凶神恶煞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不要怕！”暮无情凌空而起，高超的武艺显露出来，一脚踹倒了好几个仆人，一把白色折扇打退了家丁们。
家丁连连后退，不敢擅自出招。这时，父亲怒气冲冲地来到：“高手，出来吧！”一个汉字立刻闪进来和暮无情过招。暮无情的武功还是败给了那个年轻的汉子，被他用绳子绑起来。父亲冷冷地看着暮无情，啐了一口唾沫：“拉去报官！这个小子私闯民宅，不想活了！”“爹，爹！”陌失媛哭着爬向父亲，苦苦哀求他，“爹，你放了无情哥哥吧！我向你保证，我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待婚期！我会和金奂滨成亲！爹，你放过他吧！”
“小子，听好了！既然我女儿向我求情，我就饶你一命！还不快滚！别再和我女儿纠缠不清！”几个家丁把暮无情押了下去，所有人散尽，陌失媛一人在孤寂的屋子里，眼泪早已被风吹干……
叁
出嫁的那天终于来了。
一清早，丫鬟就把陌失媛打扮的漂漂亮亮，还讨好地说：“小姐真是美丽！是京城的第一美人呢！”“美丽有什么用？喜欢的人无从欣赏。”陌失媛悲伤地望着铜镜中那张绝美的面孔。“小姐别太悲观！其实，金奂滨少爷还是不错的！”丫鬟竭力安抚着陌失媛。“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陌失媛淡淡地说了一句，由婢女为她披上红盖头，搀扶着出了屋门。无情哥哥，你还好吗？
她坐上了轿子，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就像她破碎的心灵一样悲哀。她知道一切已经无从挽回，心中思念着那片挥之不去的少年身影，祝愿他平安幸福。这是对自己最好的安慰。
“停下！”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没错，是他！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甚至愿意一辈子追随的人——无情哥哥。
她来不及思索，摘下红盖头，冲出轿子，看到暮无情站在雨中拦阻抬轿人。“陌儿，你不能嫁给他！”他在雨中大喊。“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无情，你还是走吧，你的固执会害了你！”她走上前去，把一条发坠赠与他：“或许我们本就没有缘分。这条发坠，是我花了一夜的时间剪下我的头发做的。素琳她一直在等你啊！你们会在一起！无情哥哥，珍重！我再也听不到你的笛声了！”
陌失媛捂着脸转头跑着，泪水肆无忌惮涌下来……
“陌失媛！莫失缘！不要丢失，我们之间的缘分……”他在雨中喃喃地说。一群家丁上去对他拳打脚踢……陌失媛在花轿里，无声地哭了。
无情哥哥，或许我们的遇见就是个错误。无情哥哥，愿你能和素琳白头偕老，我也不枉此生遇见你。
肆
陌失媛嫁到金家已经一年多了。时间真是剂良药，它会带走一切的悲伤与快乐，慢慢抚平人们心中的伤痛。
她用完早餐，就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看书。听见远处两个小丫鬟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心有余悸的样子。
“碧橙，过来。”她向一个丫鬟招招手，“你在和隔壁家的丫头说什么呢？”“少夫人，我听韵紫说，她今天出门买鸽子汤给她家小姐，路上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叨咕，就挤进去看。是一个死了的男人。那男人从外表看无伤痕，其实内脏俱损。这凶手杀人真够狠的！我还听说啊，京城里接连发生多起命案，都是在新婚之夜那天新郎被杀！据我了解，那些新郎也确实该死！他们大多都是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威胁新娘被迫成亲的……”碧橙叨叨着。
“那，凶手是什么样子？”陌失媛急巴巴地问。
“有个人看见，那凶手是个挺英俊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衣服，拿着扇子。嗯……对了，腰间还有一条发坠哪！”碧橙看起来挺有兴趣。
“什么？！”陌失媛像是五雷轰顶，即刻倒在地上。“哎呀！少夫人，您快起来！您没事吧！要不要我去请个郎中来看看？”碧橙吓坏了。“不必了。”陌失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心中满是荒凉和悲哀：无情哥哥，你，真的是杀人凶手吗？
晚上，月白风清，陌失媛从箱子里翻出了当年的竹笛，坐在树下徐徐吹着。一个白色身影翻过墙头，就站在她的面前。
“无情哥哥，你还是来了。”陌失媛转过头来，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忍不住落下泪来，“为什么，杀了那么多的人？”
“他们都该死！”暮无情冷冷地说，“他们强迫女子成亲，罪该万死！”
“我知道，你是把他们都当成了金奂滨。”陌失媛眼含泪水。
少年默默转身：“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就这样吧。我每天都在苦练武功，就是想接你走。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无情！你变了！我不认识你了！”陌失媛冲着少年决绝的背影大喊。
无情哥哥，你还是你吗？
伍
一晃眼，两年过去了。京城再也没有发生过新婚之夜新郎被杀的事件，这让陌失媛的心里稍稍有些安慰。
但天不遂人意，陌失媛的丈夫金奂滨染上风寒不治身亡。整个金家哭成一团。
上帝，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先是拿走了我的爱情，继而收去了我的伴侣？！
怅望灰天，她似乎看到了往昔的少年……
无情哥哥，如果我能早一点认识你，就不会订娃娃亲。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后记
少年拿出腰间的发坠，注视着面前的少妇，一字一顿地说：“这个，你还记得吗？”
“往事已经成为回忆了，何必还提它？”
“陌儿，跟我走吧。”
“不可以。我已经嫁做人妇。虽然我的丈夫死了，但是我必须为他守一辈子寡！你还是走吧。素琳，她一直在等你。”
“可是，我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说过，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坟墓！”
“如果你真想让我能高看你一点，就去当兵出征。皇帝紧急招兵出战，你可以去接皇榜。”
少妇说完就走到了祠堂。少年含泪越墙而出……
二十多年过去了，少年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屡建奇功，被称为“战神”，陌失媛也由衷为他高兴，虽然他们之间早已不可能了。可是，灾难来了，在一次剿匪中，他被敌人的毒箭刺伤，一个驰骋沙场的英雄，就这样孤独地死在了战场上……
陌失媛听到了这个消息，痛不欲生。但她什么也没说，心在滴血，那种痛，谁也感受不到。
她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梳妆打扮一番。几十年前的那个陌儿似乎又回来了。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无情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知道，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永远喜欢你。
无情哥哥，因为我的固执，我们被分开，这次不会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和你一起浪迹天涯。
搪瓷片划破了手腕，血慢慢流下来……
她笑了……
伊本丝萝愿托乔木
纠纠缠缠朝朝暮暮
聚散有时生死荣枯
把爱交付让心归宿
你的路循着他的孤独
蜿蜒而上就是幸福
不要管谁是谁的依附
开始了就不会结束
伊本丝萝愿托乔木
纠纠缠缠朝朝暮暮
聚散有时生死荣枯
把爱交付让心归宿
你的路循着他的孤独
蜿蜒而上就是幸福
不要管谁是谁的依附
开始了就不会结束
云中歌伴着他的旅途
把所有爱全部倾诉
你愿意尝遍所有的苦
天涯海角与君共度
天涯海角与君共度 |
1353641 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