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依旧耀眼。我提着乳白色的皮包,走在没有一丝阴凉可言的柏油马路上,想着还未完稿的小说和编辑的催稿信,再看着头顶上的骄阳似火,蝉声的聒噪不安,小树也热得耷拉下树冠,心里涌起莫名的烦躁焦虑。 前面有一个新开张的咖啡厅,为了享受一下空调的凉爽,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店里静悄悄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不紧不慢地喝咖啡、看报纸。我坐在一个姑娘的后面,点了一杯原味雀巢咖啡,不加牛奶,不加糖。然后,我从皮包里拿出手机,看着园园发给我的最新消息——C城的幽梦微凉,凭借一本《如果,你是光》一夜成名,文字清新淡雅,又活泼明丽,夹杂着淡淡的忧郁情怀……
我看过这本书,写得非常不错,青春那种明净美好的喜欢,年少的乖张叛逆,都让人回味。我只知道作者的笔名,媒体也没有曝光他的真实姓名和图片,所以大家都十分猜疑。
咖啡端上来了。在袅袅的水汽里,我看见前面的女孩好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身牛仔服,一头清秀短发,背着深蓝色帆布包的那个女孩……
她的桌子上放了一杯凝固香气的咖啡和一杯冰激凌,虽然有空调,可冰激凌已经在慢慢融化。我站起来,踮着脚晃到那张桌子前,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本摊开的书——《如果,你是光》。看来这本书的崇拜者真是不少啊!我心里暗暗感叹。我看到那本书的扉页还夹着一张相片,里面是两个人的合影……
就在我去盯相片的时候,女生醒了。她惺忪的睡眼正对上我的目光,一时间,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我干笑了两声,准备离开,没想到这回女孩叫住了我:“一个人吗?要不,一起喝咖啡吧。”她准是看见了我桌子上的唯一一杯咖啡。
我惊奇,却也鬼使神差没有拒绝,这大概是因为在C城的这些日子,都是孤单的一个人吧。
我默不作声地吮吸着咖啡,她拿起融化的冰激凌来舔。
“我,我叫第雅。”为了打破沉默,我结巴地说出我的名字。“哦?”她好像很有兴致。“很奇怪是吗?姓第名雅。”我抿了抿嘴唇。“不,我……我是衣曦。我们两个的姓,倒真的是一样怪!”她笑了笑,露出两个小虎牙。
“对了,你为什么,不喝咖啡?"我小心翼翼地问。”不喜欢。但是,有人会喜欢。“她的表情十分认真。”
“还,还有人吗?”
“有。但是,他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是孤儿院里的女孩。
是一个严冬,我被我的父母给遗弃了。我的左脸上,有一块蝴蝶大小的红斑。
孤儿院的阿姨都不喜欢我。这个我知道,她们只喜欢那些漂亮又健康的小孩,比如说,妞妞。
妞妞是貌似是因为父母重男轻女被遗弃的,她被小朋友说为我们院的“院花”。她大概也算个孩子王,因为她不喜欢我,因为她讨厌我,于是所有小朋友也都孤立我。
杨宇是所有男孩子中最冷漠的一个,但是他学习非常棒,而且很帅气,所以,院长和各位阿姨深思熟虑后,将杨宇送到外面上初中,每个星期回来一次。
12岁那年的愚人节,妞妞伙同几个人在卫生间的门上放了一个装满水的桶,号令除我以外的男生女生都去员工厕所解决大小便,毫不知情的我推开卫生间的大门,被水从头浇到脚。然后,身后传来他们刺耳的嘲笑。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衬衫全湿透了,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妞妞他带领大家说:“衣曦,丑八怪!丑八怪!”这不是我第一次被人嘲弄,可是我还是哭了。呜咽着,看阳光下妞妞的脸都变得狰狞……
“你们在干什么?”杨宇正好回来拿漏掉的卷子,他皱着眉头看着以妞妞为首的人,和我。他将他的褂子递给我,然后低声说:“这样的恶作剧,还是少开为妙。”
这是他第一次救了我。隔着眼眶里温热的泪水,我看到他挺拔的身影……
我17岁时,终于走出了孤儿院,离开了那个充满谩骂、嘲笑与伤痛的地方。我四处打工赚钱,发传单、看店等这些我都干过,我只想通过自学考个中专,过新的生活。虽然我还是有着红斑,但是我不在乎了。
那时候杨宇19岁,大一。我和他没有太多的联系,但是他不知道听那个同学说我自学考中专,就要来了我的号码跟我联系,说他可以帮助我。
最开始听到他的声音,我以为是谁打错了电话。直到他喊我的名字——衣曦。我感觉好像做梦,好像踩在云雾里,轻飘飘的,不真实。
长大后他第一次见我,就说:“你的红斑好像蝴蝶!”我以为他也讨厌我的红斑,就嗫嚅着不出声说话,他又慌忙接了一句:“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第一次,我在他面前羞红了脸。
他请我去喝咖啡。我说我喝不惯,于是他给我点了冰激凌,自己喝咖啡。那是我第一次吃冰激凌,草莓的味道和牛奶的味道
他给我补习,鼓励我,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加油”,我却觉得它分量很重,很重。最后我顺利考上了,那天他很高兴,请我去饭馆吃饭,告诉我考上大学我们也要多联系,我很肯定地点头。
在大学里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大三的时候我对他说,我遇到了万兹,一个说我长得漂亮的男生。他说要把握好机会,说你漂亮的人不多。于是,我开始与万兹交往。
可是我没想到,大四那年要毕业了,万兹提出分手。因为他喜欢上了李莎莎。他毫不留情地把我给甩了,我哭着打电话告诉杨宇,他说,别为不值得你伤心的人哭。
毕业后,他领我去把C城玩了个遍。途中他对我说:“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像过眼云烟。他留给你的伤痕,就作为成长的蜕变吧。”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要放下。最后,他跟我说:“照张相吧。再过俩月我就要调到T城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