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好。
等待了那么久的一场离散终于在十月横过脚步来,让我忘记了早已预谋好的恐慌。很多人都喜欢问这样的问题,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哭,如果他走了你会不会难过。如果,会怎样。可事实上当巨大海潮吞噬你的时候,除了迷茫你不会有任何知觉,伤和痛都来去得太快留下一个黯然销魂的影子在海边,或许会对着风流泪。然后沉淀在海底发出叹息,根本无法改变骤雨的作息规律,只是为杂乱的海底添一颗新的尘埃。
就像悦发来纸条说你要回英国了,有没有什么祝福的话要她转达。不知是哪个字没听明白,让原本简单明了的句子顷刻变得纠结复杂起来。于是我匆忙撕下一块笔记本格纸,糊弄了几句祝福语就扫上去了。虽然仓促,但还是不禁希望当那张纸贴在没有我的集体照的背后交给你时,你会感到温暖就在身边。
犹记得,去年到了一个宁可将桑椹踩在脚下也吝啬得不肯让我们吃的古桑园,在那里埋葬下一些感情,浮在地表上捉摸不清,伴着粉红色的液体流淌,第一次感慨,青春的样子如此斑斓。一颗沉得禁不住重量的心最后穿过地层销声匿迹,却还有那么一点点余下的痛楚萦绕在情怀,那些原本该被风吹走的东西停留,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随风而飞。
于是有着地下成群的少年奔跑在摇曳的阳光下,头顶旋绕的风,触手可及。这便是追逐这便是成长,有时会碰见不及格的卷子,有时会碰到玫瑰,有时会碰到父母在耳边关于成绩的喧嚷。最终以昂首挺胸的姿势迎接俯视的阳光,用坚定的眼神对望波澜的海涛,让擦肩而过的海鸟低下头,天空瞬间美好。
你在我的瞳孔中慢慢成长,我在看着你的日子里越发心焦,以为人的一生只有两个阶段,成长前和成长后,失去了便再也没有。却不知时间段成了年段,再一轮接一轮的蜕变之后更加健壮。你所遇见的所有人,都是每一个阶段的一个背景,一些配角,推开了他们,你要照样勇敢地走下去,打开每天的一扇窗,让空气透进来。把令你难过的事情抛出窗外摔得粉碎,便再也不会跑回来令你苦恼。但你要珍存那些亦喜亦悲的记忆,都是时光馈赠你独一无二的礼物。
遗憾地留守过去,不如期待地迎接未来。我知道不是人人都同我一样是个灰暗的小鬼,也不是人人都抓住别人的影子不放手的。我们所留恋的所怀念的全部在从前,即使艰苦即使劳累从时光线轴的右侧放眼左往也都会变成幸福的缩影。这就是人,这就是成长中的人,只有在前方的脚印上回首,才看见来路的风景悠长。
我似乎可以看见昔日那个活泼可爱的你背上同学一起为你买的书包,收拾起行囊,手里拿着一叠照片和塑封的集体签名,踏上一条旅途。一直向前走,直到太阳落下的地方。可以想象,那些人如今像当初送走我一样送走你。只是这次,满满盛着笑容的脸颊上面,没有泪光。我幻想着那个很像小王子的你翻过高山,穿过海洋,爬过草地,还有沙漠泥泽和陡岩,最后消失在一个叫做英格兰的地方。
我的地里概念太差,不知道它究竟在东南西北,在太平洋大西洋北冰洋印度洋还是在地中海的另一边。于是不管我哪次向无论哪个方向望去,我都相信是你的所在,或是国内同学的所在,因而风景格外绚丽,仿佛是遥远的你们笑的样子。
我还知道有一种叫做飞机的神奇东西可以把人载到很高很远的地方,一个超越了我的视线却能给我无限遐想的东西。我知道飞机起飞的感觉是怎样,有些晕忽有些过瘾,在失重下看着地面逐渐远离。父母总会让你张开嘴减少压强,温柔漂亮的空姐总是逐排查看安全带有没有系好,大屏幕上会显示你的所在地和你的目的地,余下的里程数和预期的时间。可是除了这些,你的心理会不会萌生一些另外的知觉呢。如同去一个地方旅游,痛痛快快地玩一次,然后最后一天晚上在宾馆里你央求父母再呆一段时间,你无法离开,你做不到。是那种彷徨若失的感觉么,在高空中脚下没有一片结实的土地。
有谁能清楚记得我们是如何对周围人打招呼的,并非像英语课本对话里的两句Hello how are you,也不如两个陌生人碰撞之后说我叫某某,你呢。不是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在斗争中学会对方的名字。更不是经典青春校园小说里的男主角拽拽地欠抽地将每句自己想说的话前面加上一个喂字。如果让我来形容——
或许就是,你在左边掉下一只铅笔,我俯身捡起来时回头还给你。
或许就是,中午午休我吸着喜之郎果冻继续劝说你来帮我们一起建设英语角。
或许就是,英语课上我啃着傲慢与偏见写下来一大堆生词然后回头请教,有时你还会不耐烦。
或许就是,我似乎张扬地告知你我要去美国了,你笑笑说那里的物价不高。
你一定要当一只快乐的小猴子。即使把我们全部忘掉。
倘若有一天我们穿越季节的风趟过岁月的河再次相见,还能不能装作这一切都是一场温馨而美好的幻觉,和对方淡然轻轻说一句同学你好呢。
我的脸上会挂着什么样的表情,看着熟悉的你无法上翘的嘴角。
你会做出怎样的回答,当年少时的一些过客同你故地重逢,周围是大同小异的背景篇章,而你们都已经长大。
或许我的日记里会出现这样一行字—— 今天,我遇见了某,我看着某笑,某也跟着我笑,我们不说话,世界没有声音。轻轻点头,便全部熟知于心了。后来某在转身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
同学,你好。
霎时间液体涌上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