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人要问:那时候的人都那么穷吗?可以说:也是,也不是。那时的人是穷,但是也有较为富有的。自古以来,就有富贵贫贱之分嘛。不过那是最富的,也比不上现在一般人,甚至较穷的人的生活水平啊。爷爷观察了周围的同学,从穿戴上就有明显的差距:有的穿的是“呢子”(斜纹布)制服——四个口袋的学生装,走起路来,两条裤腿还能摩擦出“沙沙”的引人注目的声音来,冬天脖子上还围着色彩明丽的格子花的围巾,格外显眼。走路总是把头昂得高高的,伴着那裤腿有节奏的“沙沙”声,有一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的风度;有的穿的是“洋布”(平布)衣服,有缝纫机制作的制服,也有千针万线手工缝起来的土式衣裳;有的穿的是土里土气、颜色陈旧的土布衣服。爷爷当然是属于这样的穷书生了。穿的是补丁上加补丁的土布旧衣,在那些纨绔子弟的眼里,就是十足的“叫花子”了。
在学习上,他们的成绩与他们的贫富往往形成了一个不相称、不和谐的反差。那些贫穷的孩子,知道家里是怎么供养他们上学的,对家人有一种“报得三春晖”的欲望,有点时间,就想多学点知识,对学习有渴望的念头,孜孜不倦地攻读自己的功课。他们的学习一般都是比较优异的,是班上的好学生。这也许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道理吧。
那些富家子弟,他们除了吃穿用,还有零花钱。在学校他们每月交6元钱的伙食费,可以吃个饭饱肚儿园。放学后他们可以溜街,逛马路,买些零食吃。心血来潮的时候,合伙到馆子里再改善一下生活。天长日久,这些人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很像一群自恃不凡、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爷爷在初中的同级同学中,有十几个这样的同学。就爷爷熟悉的,有他同村的一个同学,他的父亲是在县上当什么科长的;还有一个邻村的同学,他的父亲是当乡长的,他们俩都是爷爷在小学时曾经的同班同学。然而他们有着天渊之别,是经常走不到一起的,那些人哪能看得起爷爷这样的“乞丐”似的穷学生呢。爷爷也自卑地觉得和他们差距甚远,水火不容,不是一个道儿上的人;但又不卑地感到无需巴结这些公子哥儿们,“大路通天,各走一边”,见了面只是打个招呼,没有过多的来往。对他们没有羡慕之心,也没有嫉妒之意。保持了自己平衡的心态。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初中毕业了,大家都在焦急而耐心地等待自己的消息,等看成绩和录取结果,就像过去进京赶考的书生等着发榜的日子似的。因为这是决定他们今生命运的关键时刻。爷爷是首批被录取走的,走的时候,他们的升学考试卷还没判完呢。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就在爷爷走的第二天,县公安局把那些阔哥儿们通通“请”去了。听说他们是反革命团伙,详细情况爷爷也不了解,也打听不到真实的原委,好像被蒙在鼓里。据说是他们有组织,有计划,有纲领。并且和汝南中学的反革命团伙有秘密联络,伏牛山是他们的基地,那里有他们的人,是他们的组织者和领导者。
天哪,他们就这么胆大,行动就那么诡秘。这个团伙里面还有两个是爷爷的同班同学。同学们都感到无比惊讶,像是晴空中的一声霹雳,强烈地震撼着他们的心。平时,只知道他们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丝毫没有察觉他们竟然是“反革命”。他们不像反革命啊,没什么反叛言论啊!他们的父辈大都是在人民政府干工作的!他们反对共产党?他们反对人民政府?他们反对他们的父辈所干的事业?他们没有理由去反对呀!这个突发的事件令人不可思议,无法理解,但是它却明明白白地摆在人们的面前了,爷爷也茫然了。
毕业了,这些人被关进了“班房”,后来被遣送回家,接受生产大队的就地改造。他们就成了本村的“坏分子”,成为乡里的“显赫人物”了。走到哪里,人们都用诧异的、鄙视的目光斜视着他们,连小孩子也成群结队地舞动着小拳头,追逐着他们,一起喊“坏分子,坏蛋!坏……”唉,他们的前半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给葬送了,毁掉了。爷爷后来在部队探家时遇见他邻村的那个经过改造的同学,那位同学说:“唉,那时不懂事啊!咱咋能反对共产党,反对毛主席呢?上当受骗了。尝够苦头啦,沉痛的教训啊,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懂得后悔的时候就太晚了,‘一失足成千古恨’……”
是啊,初中毕业成了他们人生道路上的分水岭。他们好像经过了粗细不同的筛子的过滤筛选,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最后剩下的就是渣滓。
钱,有时能救人。爷爷上学的时候,要是有钱,也不会让自己的大人们受那么多罪,劳那么多的心;但是,有时它又能害人。那些误入歧途的爷爷的同学,他们若是没有那些多余的钱,就不会在馆子里吃喝,也就不可能走到那个“反革命”的团伙里去了!”
唉,这也是那时轰轰烈烈的阶级斗争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