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缝照射下来,温柔而热烈。
我半躺在树下,眯着眼,转头看到那个弹吉他的羸弱身影。
她这样的人,我是不配更不可能与她为友的吧。我闭眼,暗想。
我是个怪人。是的。怪人。
我的身影总比其他人大出好一截。
没人知道为什么。
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我没有朋友。但这并不是狗血地因为我这个不同于他人的特性,是我性格孤僻的原因。
我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甚至对父母。那种态度……是有礼貌的亲切。唯独眼前的她。
朋友这种东西,我从来没想过要拥有。
不,不对。我曾经有过的。所谓的朋友。
我到现在都认为我是用不着对人倾诉的。
我不需要。而事实证明,似乎,确实如此。
睁开眼,思绪飞回。
“鲸,这是你逃课的第几天了?该回校了吧?”她放下吉他,脸上永远都保持着洋娃娃一般的微笑。
“还不是一样的没意思。”我懒洋洋道。
我不知她的名字,她只笑盈盈地管我叫鲸。
因为她说我的身影,是最“巨大”的。似蓝鲸。
我笑笑,只默认了。
我不大清楚地记得我们是如何相遇的了。
像是……约定好了一般。
我第一天逃课,迷路到那棵树下,而她也正从对面过来。
相视一笑。
而这相视一笑的默契,竟惊人的让我们每次都不约而同地相遇。
或许是我们都有相同的爱弹吉他的爱好,便渐渐熟络起来。
她的歌声很温柔。如同缥缈夜空中升起的透明雾霭。任何人听了都不禁陶醉。包括我。
日复一日。已像朋友般亲密。
但,我从未把任何人当做朋友,这次也不会。
我似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的坐起,朝着她道:“你……每天不用上学么?”
她眼中没有闪过任何神情。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丝毫尴尬。苍白的脸上依旧是洋娃娃般笑盈盈的表情。
“我生病了。”
“很严重吗?”我心里面并未有太多震惊。毕竟,身患绝症的人都有那么多呢。
“严不严重都是无碍的。这与我没有干系。”这次,我有点惊讶于她的镇定了。我可以看出,这绝不是强装出来的。
我只一笑,不再问任何问题了。
相对无言。
或许过了几个小时,或许只过去了十分钟。
再次睁开眼,竟已残阳似血。
“我该走了。”我站起身,道。
“等等,”她忽道,“周三的正午,请来这里。”
我一怔。正准备问她原因,她却掉头走了。
周三,正午时分。
我背上吉他,准备出门。
身后传来父亲怒吼的声音。“你给我回来!你知不知道你逃课了多少天!学校都已经决定要开除你了!”
我一顿,随即抿紧嘴唇,大步流星走出门。父亲的怒吼声渐渐远去。
来到老地方,我却震惊了。
空无一人。只有毒辣的日光在无声地炙烤大地。
她没到。
她竟没到。
我不知我此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我走到树下,看到一张纸条。拿起,是一行隽秀的字迹:
好好学习,不要再逃课了。
我心里顿生一股莫名的愤怒。让我来这里,自己却食言?自己既是不能来,还戏弄我么?
心里,却隐隐透出失望。我竟也会失望么?
我再一次感到朋友这东西的可笑。
我怀着一种不知名的心情坐在树下,拿起吉他,开始了弹奏。
即兴的弹奏。连心情都不知的创作背景,弹奏出的旋律一定很烂吧?我想。
一曲完毕,已汗流浃背。
我站起身,发疯似的朝着四周大喊:“你听到了吗?这首曲子就叫《鲸》!我把鲸这个名字还给你,它一直都不属于我!”
我气喘吁吁地瞥了一眼那张纸条,心里难得的思潮起伏。
我忍住了冲上去将纸条撕得粉碎的冲动。
我渐渐恢复冷静。是你自己对别人抱有希望,才会落得如此结果。她纸条上的话也并没有写错,现在我的任务,就是学习。
我把吉他留在了这里。不,更确切的说,是埋葬。
我不再逃课。成绩永远保持在前三。听老师与家长的话。不再玩吉他弹唱。与任何人相处都是礼貌的亲切。我的生活回到了“正轨”。
也许,这才是我一辈子应有的生活,我不应该妄想去扰乱这“平静”。
不知是哪一天。是与所有日子同样平静而平凡的一天吧?
爱音乐的同桌今日反常地找我聊天:“你应该知道最近最火的新闻吧?你那么爱玩音乐。最近到处都在报道一个年仅十五岁的音乐才女因病去世了,临终前她还留下了一首轰动好多人的吉他弹唱歌曲!据说是她朋友编曲,她自己填词呢!”
“什么名字?”我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问。
“《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