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悄悄来袭,夜色已晚。在这个城市,白天可以是烈日当空,夜间的温度却足以让人怀疑天空飘起了小雪。
我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好一阵子,开始发汗。辗转反侧过了很久,我亦睡不着。半夜终于鼓足勇气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拿过摆在枕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三点一刻。
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再试着躺下,可受过凉的身子,倦意早已跑去九霄云外。我开了床头灯,卧室顿然发出了温馨的光,光芒对比映衬出夜的漆黑,光晕外面深沉的黑色让我有些心慌,我下床快步走到卧室门边,按下了开关,卧室顿时亮了许多,有些刺眼。
温馨的床头灯给了害怕黑暗的我暖暖的安全感,我曾习惯在它橙色微光的环绕下安然进入梦乡。那时,母亲会在半夜蹑手蹑脚走进我的房间,轻轻拉熄那盏小小的灯光,而我,会一夜好梦。
后来,父母开始沉默,晚饭闲暇时光不再有欢声笑语,最终他们还是放弃了维持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各自离开。已成年的我独立居住在老房子里,夜里,不再有人为我关灯。我记得最初的我在第二天醒来时,睁眼就看到那盏灯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微弱的光芒,竟有些惆怅。
自那以后,夜晚入睡前我不会再拉亮床头灯。它于我已成了无用的饰品,我无心再擦拭灯罩,也无心顾及那日益增多的灰尘。
仿佛是父母的离开使得我在一夜之间成熟起来。害怕的事,不再去做,因为我知道不会再有人唱歌哄我入睡,不会再有人将我当做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破壳而出的小鸡在那一刻起便学会了坚强,而我却只有在尝到孤独的滋味后才明白坚强的真谛。
最后一次与父母坐在书房,当他们已经协商过,一起将决定告诉我时,我竟没有多大反应,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我的目光始终在两人身上徘徊,当我终于找到了别样的情绪,愧疚,但那不是我想要的。他们只是有愧于我,他们之间不再恩爱。
仿佛是征询我的意见,但我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我无力也无法挽回一丝局面。在母亲好像受不了我毫无波澜的眼神快要埋下头的那刻,我终于开了口:“好啊。”心头竟然轻松了许多,也许他们日后不会太累了吧。
我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桌面壁纸是十岁那年,冬天的初雪之日,我与父母的合照。
那时,还未有白发入侵父亲的岁月,母亲眉眼弯弯,蹲下身子,抱着我,父亲弯下腰,将手搭在母亲的肩上,眼里是满满的宠溺与幸福,好像我与母亲就是他的世界,是他一辈子要守护的人。
不知何时,泪珠涌出了我的眼眶,察觉之后,我稍稍克制住了情感,起身来到窗前,推开已蒙上一层灰尘的窗户。凉风袭过我的面孔,生疼。
我将头伸出窗户,旁边是父母曾经卧室的窗子,我看过去,双眼朦胧。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盛夏的夜晚,曾伴我入睡的除了那盏橙色的灯光,还有父亲的鼾声,现在两样都少了,还真的无法入睡。
我伫立在窗前,呆滞了许久,寒风渐渐温柔,天边出现了一丝绯红。天终于要亮了,我关上窗,转身离开,躺到床上去。
再次蒙起了被子,眼泪如洪水般破闸而出,被子湿了一大片。我知道的,一切已成过往,不会再回来了,就像日出,证明了昨日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