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前院长给我们讲术后的注意事项。
手术的人很多，但是院长拿着病历一一讲得很细致。到我的时候她说，“你的瞳孔比常人大，术后看光源可能会出现光晕。”
“嗯。”
瞳孔大吗？
我退出人群，看着院长给他人说着他人的事。瞳孔很大，纳取的光线更多，眼眸看起来更加灿烂，宛若星辰。
可是，我却看不到更多的光线。
“你的瞳孔比一般人的大……”院长再次说。
……
“你的也是。”
“你的也是。大家都不用担心，年轻人这个年龄段的眼睛很多都会有这种情况，并不是特例。”院长对着将要手术的人一一说着。
人群外侧的我世界轰然倒塌。原来我的瞳孔不是特例。前几日的执念消失殆尽，忽然间我竟然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茫然的坐在椅子上，时间就这样被放空。
“你的眼睛很漂亮。”
初一。内向甚至于孤僻的我专注于学习和小说。突然转来的转校生就这样安排在我的身边，她看着我，我直视她，她就这样笑了。
蜂蜜柚子茶放在我的桌子上。
“请你的。”她眯着眼睛笑，爱靠着墙的我看见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教室，洒在她尽是温暖的脸上。
回过头我接着写作业。我的视线随着笔尖下方的影子移动，写着写着，字迹就愈发潦草慌乱起来。
“谢谢。”
我不喜欢柚子蜂蜜茶。我觉得从很早开始，我就是个冷清的人。不爱太甜，不爱太酸，一年四季都爱味道不重的冷饮，或者胶状微甜的东西。
例如，双皮奶。
“李亦渊！”
手术室外的护士叫我的名字，好像叫了几次我才回过神来。
“在。”
“该你了。”
进了手术室，做了很久的术前工作。换衣洗手洁面洗眼，每一项都做得很细致。然后我被命令闭上眼睛，护士姐姐拉着我的手走了很远，然后叫我坐下，手术前不要不要睁开眼睛。
手术室很安静，偶尔会有细微琐屑的声音。坐在我旁边的人好像是位女性，有点好奇的我想睁开眼睛看她的样子，最后我还是忍住了。
我不喜欢闭着眼睛。这样很孤独，而且会孤独得很奇怪。如若晚上失眠，我宁愿睁着眼睛盯着昏暗的墙壁直到天亮，也不愿躺在闭着眼睛床上辗转反侧。现在在手术室里面更甚。终于我忍不住睁开了眼，却还来不及多看几眼。
“闭上眼。”护士呵斥到。
我乖乖的闭上眼，感觉有些可惜，没有看到旁边妹子是什么样子的。没过多久她就被护士带进手术室，我左右空无一人。护士把我的位置向前挪动了一位，然后又带进了一个人，坐在我旁边，听声音好像是男子。
我没有再说话，闭着眼坐在这里，一切放空。我感到害怕，不是害怕做手术，可能是因为害怕我的双眼睁不开了，谁也看不见了。也可能是害怕其它，但是我自己不知道。
不久手术室里面带出人，我听到女性的声音。
“你？”
“安静。”护士小声说，然后我被带进了手术室。
在躺上手术台的时候我异常紧张，然而躺上去的时候却什么都被放空了。思想、视野，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护士给我眼里滴麻药左眼顺利，右眼的麻药却滴在了睫毛上。我提出了这一点，可是从护士的视角来看，是滴进了眼睛的。
放上扩目镜，手术开始。原本空荡的思维视野瞬间被巨大的回忆充满。
“如果哪天晚上我迷路了，看着你的眼睛我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我点了双皮奶，最后被她抗议换成了蜂蜜柚子茶。我没有反驳她，也没有接她的话。
“加冰。”
老板的神情有些错愕，即将进入深秋，天气转凉，竟然还要有人喝加冰的奶茶。
“不许加。”她立刻反对，“会拉肚子的。”
老板刚从冰柜里取出冰块，现在又被定身在那里，极为尴尬。
“抱歉。”我对老板说，“听她的。”
“你是要什么都管吗？”我对她说。
她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是啊。”
秋风萧瑟，一瞬间变得咆哮的秋风肆意的卷起落地的枯叶，漫天飞舞。川东至秋分过后晴空就不多见了，从此天空就变得阴翳。看起来不甚好看，但是天气却极为适宜。她紧了紧开始加厚的衣服，然后捧着自己的奶茶出了店面。
没有裙角没有衣袖，但是她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的样子也很好看。我等我的奶茶，所以坐在店面里看她。恍惚间不大的视野里，好像尽是在围绕她转的风景。不一会风停了，原本被扫好的落叶散落一地。她收拢自己的长发回来，然后看见我的奶茶已经放在台上。
她举着自己的奶茶杯子笑，“我的喝完了。”
“嗯。”我把台上的奶茶递给她。
我咧开嘴笑，好温暖。
“别动！”院长的声音变得愤怒。
“这孩子怎么这么娇气？”右眼的手术已经变得有点复杂，院长做着手术变得有些恼火。
左眼的手术做得极为顺利，右眼时因为脸部微动的原因，眼珠也跟着转动一下。原本顺利的手术就变得极为不顺利。
“找不到切口了。”院长用镊子在我的右眼上轻微滑动着，疼痛感汹涌而来，无法忍受。浑身一下子绷紧，痛苦难耐。
我的眼……
院长愈发恼火，反复多次竟然还没有找到切口。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是护士温柔的声音，“放松、放松。”
不知道在疼痛中挣扎了多久，右眼手术终于结束了。
“还有什么是你的？”我看着她。
“我看到的，都是我的。”她看着我的眼，“所以你要爱护好。”
我笑了笑。然后是她银铃一样的笑声，一枚一枚的藏到落叶下面。
护士把我送出手术室的大门，我扶着墙一步步的走了出去。眼泪不受控制的开始往下滴，我不知道是因为条件反射还是因为想起了什么。
经过最外面换衣洗手洁面的房间，在外做着准备工作的人惊恐的看着我。我看着因为眼泪一片昏花的世界，扯动嘴角笑了笑。
收拾好，出了医院，带上医嘱的偏光墨镜。世界清晰，但是看这个世界却显得很痛苦，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最后我躺在床上昏昏睡去，不记得想了什么。
几日后视力1.0，听说这已经是正常的视力。初中的朋友叫我出去玩，我带上偏光墨镜，找到他们，最后跟着他们去了初中的篮球场。因为手术我不能打球，只有靠着柱子看他们打。我在心里细细算，初一的时候遇见她，到现在已经八年了。感觉到有些惆怅，条件反射的想要抬头看着天，可是来不及抬头，眼泪就流了出来。就好像以前我抬头想要强行看晴朗的天空一样。
“你的蜂蜜柚子茶。”清脆突兀的声音。
我惊讶的回过头。
她挽着手正对我笑。
“好久不见。”
后记。
时光不老，少年长情。最开始我看到这句的原句是“时光长情，少年不老。”可是最后不知名的记岔了。再次看到原句的时候有点惊讶，但是最后相比起来自己还是喜欢“时光不老，少年长情。”这一句。正如前篇，相隔很久，少年还记得，被称为“少年长情”一样，这篇同样是过了很久，两人依然还是相互尊重从前的对方，便是我想的“时光不老”。文章结尾看起来像是HE，然而这其实是个很细节的BE。少年不老已删，时光长情还在。
2016.7.31
上官紫潇 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