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婆离开我已三年之久了,直到现在我却仍能想起太婆拄着拐杖送我的情景。
小时候,因为爸妈去上海务工了,所以我一直寄居在爷爷家。那时我接触最多的人除了爷爷奶奶,便是太婆了。我也爱去太婆家,她那里有好多糖果,我最爱的是牛奶糖。太婆经常对我说:“孩子,糖吃多了是要长蛀牙的。”每次说完就用拐杖轻轻地在我头上敲两下。然而我却从没听过太婆的劝告。
曾经为了吃糖,竟趁太婆不在家,偷偷拿走了太婆家抽屉里的糖。太婆知晓后,从不打骂我的她却第一次生气了,她的眉心紧锁,痛斥着我:“我多次告诉你不要偷东西,没想到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我低着头,抿着嘴唇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太婆的惩罚。太婆扬起了她的拐杖,我害怕的闭上了眼,然而拐杖只是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头上。睁开眼时,太婆已转身拄着拐杖行走入昏暗的房子,低头时不经意瞧见地上几滴水珠,又平静的望着太婆隐没的身影。当时年少的自己只是挠挠了头,起身跑出去玩了。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太婆也没再提起,便在记忆深处被尘埃覆盖。
转眼一年时光匆匆从指间流过,来得有意,去的无情。我再次留意到太婆时,才发现她的背更驼了,身子也更瘦了,而她再也离不开那根拐杖了。爸妈要把我接走的时候,太婆还拄着拐杖走到村口去送我,我望见她那颤巍巍的身体,想起了曾经我给她带来的那些烦恼,风儿拂过染起一股凉意,鼻子不禁发酸。即使内心悲伤却并没有表露,即使泪水有意却无法吹干。因为我不想让太婆看见我流泪,那么憔悴的她,在记忆里似乎无处可寻。她总是表现的那般坚强,而只有我知道其实她比谁都脆弱。太婆站在村口望着我,就那么望着我,我也望着她,直到那道单薄的身影终于没入眼帘,泪水才那么不争气滑落脸颊。滚烫的。湿润的。才发现曾经那么多次落泪,似乎总是太婆伸出她那粗糙的手,在脸上抹过。她那只手结着很丑的茧,磨练着风雨。
九岁那年暑假,我又回到了村上,远远就瞧见了太婆。那时,她年岁已高,手脚不便生活难以自理,记忆力似乎衰退严重,忘记了很多人却只认得我一个人。她拄着拐杖蹑蹑站在门口,一直往村口望去。“太婆!”我喊了一声,她朝我笑着,走到我的面前:“来,伸手!”落在我手里的是几颗奶糖……我临走时,太婆又拄着拐杖到村口送我,还不忘嘱咐我:“别吃太多糖!”我应道:“知道了!”转身,泪湿眼底。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次短暂的分别竟是永别。
秋天来的似乎有些迟,至少在记忆中似乎来的很缓,很慢。噩耗传来,太婆去世了。在得知消息后的那夜,我第一次失眠了。
三年后,我去老家祭拜太婆。在爷爷家,看见了太婆生前用过的那根拐杖,上面落满了灰尘,我用布细细擦拭着那根拐杖,将它放在了太婆的遗像下,转身离去。
这一次,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