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戏
朝德三百六十八年三月中旬。
京城。久安戏院后一处小巷。小巷里一家名为“吴山居”的古董店内。
香炉内的香料缓缓燃着,熏香袅袅升起,飘渺虚无,那么的不真实,似乎转瞬即逝。
吴邪转动着手上的白釉茶盏,烟雾迷蒙了他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清虚实。
“老板!”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跑了进来,清秀的脸上淌着汗水,估计一路上是匆匆跑来的吧。
吴邪放下茶盏,示意黎簇坐下,问:“什么事?”
“今天夫子告诉我们以前人们用日晷计时,”黎簇嬉皮笑脸地凑到吴邪跟前,“我就想找你借借上次看见的那个,老板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吴邪瞥了他一眼,手指指放置古董的架子上的一处,“在那里。自己去拿。”
黎簇顺着吴邪的手看去,是一个红色的木漆盒子。
大概是装在那里面了。
“老板你真好。”
黎簇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把盒子取下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的东西呈圆状,上面刻了些符文。
仔细想了想,似乎这个就是夫子讲的那个个日晷了。
就是……怎么用?
黎簇在心里着急,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吴邪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便也好心给黎簇指了条明路,“去外面。这里没太阳。”
“啊?哦。”黎簇反应过来,拿着日晷出了店门。
不一会儿,黎簇走进来,果然问:“吴老板,这日晷怎么不准啊?”
吴邪笑起来道:“我几时说过它能用了?不过是个用来摆设的仿品罢了。你倒还真好骗。”
“……”老板你这么欺负小孩子真的好吗?
“小邪哥哥。”带有笑意的女音传来,霍秀秀走进吴山居。
白色的衣裙上绣着的花纹带着一种清丽脱俗之感,漂亮的容颜上浅笑吟吟。
“好久不见,小邪哥哥。”
“是啊,好久不见。”吴邪笑了笑,眉眼愈发柔和。
“若是小邪哥哥没有这光头的话,还不知京城有多少女儿家为之倾心呢。”霍秀秀看着吴邪俊秀的容貌以及他那突兀的光头,忍不住调侃道。
“你别说,就连我也有些后悔了。若是没有剃发的话,手中拿把折扇,再去街上晃悠一圈,指不定有多风流倜傥举世无双呢!”吴邪想着自己以前的翩翩少年郎形象,啧啧道。
霍秀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几个月不见,他的嘴皮子越发厉害了?她不由得想起以前吴邪那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再与现在这副历经沧桑的外表一对比,简直就不像同一个人,可事实就是这样,令人无奈。
“我这说正经的,你笑什么?”
霍秀秀一听,笑得更厉害了。半晌,她好不容易停下来,问,“小邪哥哥,你这一搬,怎么搬到了这么个偏僻地方?若不是小花哥哥和我提起,我还不知道呢。”
的确,这条巷子虽然是在闻名京城的久安戏院后,但很少有人来往,平时冷冷清清的。霍秀秀早就听说吴邪回来后,把他的古董店换了个地方,但她没想到的是,吴邪会选在这里。
吴邪手指摩挲着茶盏表面,温润细腻,“这里人少,清静些。”
“也是。”
“说吧。你这小丫头找我来有什么事?”吴邪正色,他可不相信霍秀秀闲来无事会跑到他这个小店来。
霍秀秀吐了吐舌,“小花哥哥今天唱戏,他让我来问你去不去。”
吴邪略一思索后,点头同意。
久安戏院。戏妆阁。
解雨臣坐在铜镜前,身上的戏服还未换下来。
“秀秀早就听说你回来了,嚷着要去找你。不过我没告诉她地方,”解雨臣说,“今天也是没时间了才告诉她的。否则让她再找你几天或是几个月,最后发现其实你就在戏院后面。多好玩呐,小邪你说是吧。”
“秀秀要是知道了,多半不会放过你。”吴邪靠在门边上,看着铜镜中的人一点点卸下妆容,露出那双凌厉的凤眸,“今天怎么想起唱戏了?莫不是小九爷倾心的那位美人看不上你,借唱戏来消愁?”他虽然这么说着,却认定解雨臣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来唱戏的。
解雨臣起身来到吴邪面前,一只手勾起他下巴,凤目一眨,万般风情尽显其中,“佛爷说笑了。人家既是佛爷的人,又怎会瞧上别人呢?”
在外人看来,两人间的气氛暧昧不明。
在吴邪看来,自家发小是觉得好玩而已。
吴邪皮笑肉不笑,“小花你想干什么?”
解雨臣自讨了个没趣,他放下手,“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调戏吴小佛爷啊。”说完,抛了个媚眼,这动作虽然是做在一个男子身上,却不让人觉得恶寒,反而有一种别样的美。
吴邪当做没听到,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解雨臣看着那玉佩,眯起双眼,“你怎么还敢把这东西带来?”
吴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那群老家伙肯定不会想到我敢明目张胆地把它带在身上。”
解雨臣冷冷笑了笑,“你倒还真有胆量,那怎么就不想想被发现了有什么后果?”
吴邪一见便知自家发小真的生气了,“就算发现了也不能怎样,他们太子才是监国的不是?”
解雨臣看着吴邪,不禁觉得时光真的能改变很多,一如当年尊贵无比的吴邪却纯真善良,现在作为底层的商人却算尽机关。
吴邪刚说完,就有人走来对他低语了几句。吴邪听罢,打发了那人离开。
“他说什么了?”解雨臣离吴邪有些远,只能听见那人说了“见你们”这三个字。
“古人有云: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张起灵派人来说是见要见我,哦,还有你。”
“那也得等我换了衣服来。”解雨臣冷哼一声,虽然如此,但也比刚才的态度好了许多。
刚才和吴邪说话的时候妆容便卸得差不多了,只剩了戏服依旧穿在身上,但既是见太子,服饰自然要庄重些,如果穿身戏服去的话,免不了要被指责一番。
吴邪点头,自家发小的心思他还是知道的,虽然他相信张起灵不会介意解雨臣穿戏服去,但是听着别人议论也是很烦的事啊。
吴邪突然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顶着风言风语成长起来的,虽然最后羽翼未能丰满。
他轻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