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负责精彩,上天自有安排。——题记
说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之前,我想跟你们聊聊我的家庭。我的父母都出自农村,普通话讲不利索,也只识得几个大字。大概每个这样出身的父母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让孩子读好书,过上太平日子,不为钱而四处奔波。
我的父母显然是一样的。因为叔公在电业局混了一辈子的饭,是那里的高官。所以一逮着机会,他们便跟我说将来高考要报个和电业局贴边的专业。我大多时候只是笑着听听,有时候也附和两声。
今年,我们家走了运。
妈妈四十多岁的高龄,竟为我产下一双弟妹。那几天,梦里几乎全是那两个白嫩的娃娃。
接踵而至的是经济上的困难。这两个孩子,磨光了我家所有的积蓄。妈妈的身子并不理想,来来回回的治了几年的病。这两个孩子,送去了她半条命。
有时候我很心疼,就想把气撒在那两个小的身上,他们如今六个月了,一见到我,就眉开眼笑的。
真是怎么样都讨厌不起来。
他们是没什么烦恼,带给我们家的问题可就大发了。我们家除了那两套房子和一辆车子,几乎是空壳。妈妈只待在家不出门,担子全落在爸爸身上。有时候仔细看看,他两鬓都开始发白了,皱纹也越发的多。他赚的钱,大概只够我弟弟妹妹喝奶粉还有房车的月贷。多付我一个人的钱,算是累赘了。
就在山穷水尽的时候,老家传了一个消息上来。我们村子去年卖了一片山得了大钱,今年之内每个人都会分到买山的钱,估计下来,最少也有七八千呢。我们家五口人,就是几万了。好不容易,爸爸的脸上终于染了一丝笑意。
好事总是成双的。
在三中读书的第二年,老师那里就有传来过批定向生的事情,好像说是城镇户口的中考能加三十分,如果考提前批的话,还能择优录取。我是地道的农村人,虽然有房子,我批定向生大概还是没什么希望的。
十几天前,我参加了实验班的提前批招生。本来我也就觉得希望不大,可是分数下来的时候,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呗呗,你差两分就上了!”
虽然真的很遗憾,可是我识时务,知道痛苦是没用的,就收收心打算好好参加中考了。
可是就是几天前,老师给我打了电话。
“XX,你提前批有希望了!”
听见这句话,我亢奋了。老师说今年延五条大改了一次,新城这片的复审补资料也来的及批定向生,叫我立马带房产证户口本上学校去。我那时午睡刚醒,还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我就拎着一堆资料奔着学校冲去,连校服都没来得及穿。
从没有一次进办公室是笑着冲进去的。周周见到我披头散发的样子当即训了我一顿。
我挨骂的时候都是咧着嘴的。
不到半个小时我就整理好了资料,最后签字的时候,我手抖得都拿不住笔了,字也歪歪扭扭得不像话。
走出校门的时候我发觉从来没见过这么蓝的天,看了几年早觉得厌烦的风景也变的尤为可爱。
激动得我整整两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直到那通电话。
“XXX,下周三之前户口必须迁到本地,不然定向生就保不住了。”周周的声音很平静,她或许不知道这番话对我来说是如何冷酷。
迁,就意味着那几万块没着落了。以我家的境况来看,这是万万不可的。不迁,就意味着我也许和我的大好前程失之交臂。我发誓,这是我人生中做过最难的选择题。
爸爸这几天稍微红润的脸色再次黯淡了。
“你长大了,自己决定吧。”声音下面,有我不可忽视的颤抖和艰难。我才十六岁啊,这么难的决定,为什么要抛给我呢。
青春期以来,我第一次大哭了一场。
我开始对周围的一切怨恨。从前,我带给别人的印象一直很快乐,没有烦恼。可是这次,我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一天。
小姑姑打了个电话给我。
“我跟你说,你什么都别管,必须迁的东西是没得商量的。”如果真的能够什么都不管,那就好了。
我二话不说挂掉了电话。
天黑的时候,我走出了房间。
“别迁了,算了吧。”其实我连书都不想念了,只是没有说出来。
奶奶那永远是笑意和温和的脸写满了愤怒。她指着我爸的鼻子说必须迁。
“你难道要我逼着这个家去死吗?”我几乎歇斯底里的扯着嗓子吼了出来。我说的话未免夸张了。我家的境况是大不如前,可并没到这个地步。
只是我真的不想再逼父亲了。短短六个月,弟弟妹妹出生的短短六个月,这个一向血气方刚的男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
我知道你为家庭背负了真的太多,所以我选择退让。
天天凌晨三点起床,在油锅面前待五六个小时。一到夏天就中暑,一到冬天就生冻疮。这个家,是你用命拼出来的。别人不知道,可是我明白。
爸爸沉默了。
他去给在老家的二叔公打了电话,大概是打定主意,要迁了。
我在原地不停的绞着手指,就这么看着他拿着房产证户口本进进出出,却迈不开腿阻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迁了,就迁了,读好书最重要。” 一切到这里,到昨天为止,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叩叩叩——
我跑着出去开了门。
我看见了三叔公,他家离我们家很近,却不常来串门。
“三叔公,你找谁啊?”
他突然大叫着我爸爸的名字,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爸爸走了出来,他已经打算着回老家办迁户口的事情了。
“先别迁了,二哥说30号之后再迁,分钱还有你一份!”他的二哥,就是我的二叔公。我家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算算日子,时间刚刚好卡在截止日期之前。
希望的种子已然生根发芽。
我看着爸爸,光彩正悄悄回到他的脸上。
直到现在,凌晨了,我依然无法相信这几天所发生的极富戏剧性的一切,依然无法入眠。
上天,谢谢你的垂怜。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