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

车站　　
　　她站在人群外，望着人满为患的公交车站，心下更是焦急：她刚
刚实习，要是今天再迟到……她踮起脚，左顾右盼。

　　“小姐，我送您一程？”她突然听到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语调不
疾不徐，十分熟悉的样子，她一愣，竟觉得自己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不远处正停着一辆浅黄色的巴士，车子小的可爱，又小的可怜。
她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往巴士去了。

刚踏上第一节阶梯，广播就突然响起了：“王小姐，欢迎您乘坐‘我们’号巴士，您是本车的第四百二十七位客人，我们保证您会享受到最优质的服务……”

　　她吓了一大跳，停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咳咳，那个，您好，让您久等了。”面前突然出现了个边穿司机制服边揉着眼的睡眼惺忪的男人“我是司机，先请您上车。”他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她稳了稳心神，上了车。

　　“安迪，开车。”他打了个哈欠，插着兜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坐了下来，巴士闻声开动起来。

　　“司机不用开车的吗？”

　　“安迪，智能的。”他不作太多解释，向她招招手，指指身边座位，示意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她照做之后，他双手叉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我就开门见山了。您一定对我们的身份很好奇。”她羞涩地笑笑，点点头“我也解释不清太多，总而言之我们的工作就是寻找现阶段遇到些麻烦的人，跟他们聊啊聊啊聊，帮他们抒一抒心绪，过得开心点。我们也会竭尽所能改变自己不论外貌还是声音之类的东西，使顾客们愿意向我们倾诉，”他一耸肩，又一挑眉，面上十分复杂的神情，显然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外貌其中也包括，女性。”

　　“我们每次获得的差评都在这臭小子扮成女性的日子。”女声嫌弃地又响起来。

　　他不理会安迪：“你身边可能有很多我们的同行，你的老师，你的朋友，你的同学，一切在你失意时陪伴你，开解你的人都可能是我们中的一员。”

　　她打断了他：“为什么你的方式这么奇特呢……”

　　这回又是他嫌弃了：“上级本来打算直接让安迪失去灵性，变成普通巴士的，要不是我以身犯险，为民除害地留下了他……”

　　安迪恼羞成怒：“你闭嘴！”

　　她被这人车互动给逗乐了，抿着嘴角悄悄笑了起来。

　　一时间，只听到巴士运行的声音。

　　“该你了，该你讲讲你的困扰了。”

　　她挠挠头，憨憨地：“我好像也没什么麻烦啊。”

　　“那就讲讲你的故事。”他侧过头来，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的成长挺普通的，”她陷入了回忆“小时候没有上过幼儿园，和外婆一起在乡下长大，最喜欢的事是吃外婆泡的泡菜和夏天里池塘满池蛙鸣的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捉青蛙再放生。”

　　“像这个样子？”他手指一点，便出现了荷塘月色，几个小孩嬉戏的场景。

　　“对，”她用力点了点头“后来回到城市上学，每天两点一线，学校和家，我妈在周末的时候也会送我去吹长笛，学习成绩很一般，但过得挺开心的。我爸每个假期就买两张火车票，背上背包就走，玩痛快了再回来。”

　　“上了大学之后，给一个初中孩子做家教挣生活费，竞选学生会主席也落选了。快毕业的时候一直忙着论文和考试，现在在一家公司刚刚开始实习。”她一口气讲完了，歪头看着他。

　　“很中规中矩的成长。”随着她说，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段段普通女孩成长的影像，他抓抓头：“那你究竟有什么困惑呢？”

　　她也附和：“是啊，在哪里呢？”

　　又是一阵沉默，车程已过半，两人望着彼此，还寻找着这段旅程刚开始就该明了的问题。

　　“我觉得，”安迪打破了沉默“王小姐是有些累了，她已过的人生都是在为她认为日后必须经过的人生马不停蹄地奔波着，从未停下来歇一歇，想一想。就像她刚才的语速一样，一切都太急了，也太快了。”

　　他听后低头沉思了会儿，灵光一现：“我觉得也是这样的！太棒了！”

　　安迪兴奋得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他兴奋的抓着她的肩膀晃来晃去。

　　她不忍心告诉他们自己还没明白，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就好办了嘛！你感到累的时候就坐下来停一停，不就是最好的办法了吗？别再被困扰了啊，女孩，你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的呀！”他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

　　“是啊是啊，人生苦短，何必想那么多呢，随你的心思一步一步来多好！”安迪也劝道，不过眨眼又是喜气洋洋的语调“这次我真是太聪明了，一下就想到问题的核心了。我怎么就这么机智呢！”

　　 广播的语速急促起来：“您已超速，危险。您已超速，危险。”

　　 他抱着栏杆，眼泪汪汪的样子：“相比你那今天才开了窍的脑子，你更应该注意的是我和王小姐的人身安全。喂喂，慢点！听见没啊！”
　　一路的欢声笑语。

　　“即将抵达目的地，请做好准备，并留下您的评价。”广播响起。

　　她望向他。

　　他一挑眉：“给一个结语吧。”

　　“嗯，这次的旅程很愉快。”她低头想半天，只想到这样一个词。

　　他和安迪都笑了。

　　“已收到您的评价，感谢您的光临。”

　　“我的结语是，”他把她送到车门，车门开启，正对着她的公司。听到他说话，她满脸期待地扭回头看他“人生是单行道上行驶的巴士，不能回头，要是累了，大可不必想那么多，索性停下来歇歇，不碍事的，何处皆可为车站。就像我们能停在你公司门口一样，你也能。”

　　她觉得一瞬间什么击中了自己内心一般。

　　“谢谢你们的招待。”她跳下车，鞠了一躬。

　　“也谢谢你，傻得可爱的姑娘。”他也笑着还礼，再揉揉她的头发，“快去吧，别迟到了。”

　　“走了，再见。”车门合上，安迪与他扬长而去，留下突然不急着上班的她在原地目送他们。

　　“多可爱的姑娘。”

　　“嗯，靠边停会儿，今儿心情好，旷工一天，咱们都去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