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初中的时候读到这首词,脑海中总会莫名的浮现出千年前的场景,云遮雾绕的洞天福地,一颗冷寂千年的心在遇到某个少年的回眸时,忽而悸动继而颤栗,尘缘寥寥里,遇见你再等待你化为枯骨而我依然是这天地间悠游的仙妖,在下一个千年千回百转的再遇见,仿若一夕之间,不过旦暮,而我依然在这里见到了你。一阕词哪怕再平淡不过,但是当世间风雨激荡在脑海里,在远行的街道上,总会品味出其间的韵味,看见中华水墨诗词的风雅。
初中的时候最喜欢的一首词是蒋捷的《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无论是行将就木的老者或是翩翩风流的少年郎都会从词里读出自己的一面,这首词仿佛一面镜子,映照出我们的一生,少年时鲜衣怒马打马过长安,一路风流醉卧红尘,天地任我驰骋,最潇洒不过此刻,眨眼年华去,独坐客舟望烟云散,闻说西京风雨乱,江天一色似大幕拉开黑云欲压城,多少少年心事尽付一弯西江月,回头把酒僧庐下,听雨声萧瑟,忽念起这一生听雨无数,人间清欢与雨声相和,时光装裱路过的岁岁年年,再眨眼已是千年后,此间少年再回望。
很久以前读聂隐娘和山海经总会被其间的磅礴世界所震惊,那是需要付诸怎样的想象力才能勾画出的世界啊,流血漂橹,伏尸百万,乱世草深,神魔乱舞,一幕幕如同流动的画面划过眼前,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亦能感受其中的声势浩大。
那时候历史的烽烟燎原,燃遍亘古的荒原,有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吹尽枯木斩尽旧薪,吹来了一片灼灼的桃花林,吹散了不灭的劫火,吹开了一个古旧的人间,于是后人能从光阴的浮屠里看见一段段传诵了千年的神话。
该如何从而今的书中去窥探那些流转千年的传奇,到不了有人歌诗三百的长安,看不到西湖断桥下那只被人折骨做伞的蛇妖,看不清一醉南柯的蝴蝶飞舞,剪不断缠绕千年的相思,我多想回到那些沾染红尘烟火的朝代,去做那些未完的梦。
没有人会永垂不朽,但书中的故事可以,从千年之前被人以笔墨描绘再到如今被我们翻阅,中间跨越了长久的路和静默的时光,书中的人物不会老去,故事也不会,《红楼梦》里的黛玉死在了覆雪满地的那个冬天,《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从头再来还是那个手执羽扇轻摇震动千秋的无双谋士,《水浒传》里的一百零八好汉重来聚首依然豪气万千,《西游记》里的孙大圣伴随多少人走过了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那些被人创造出来的人物,除了他们自己,无人可以超越他们,也无人能够磨灭他们在世人心中的地位。
从来只信颜如玉,未有黄金屋留待你来雕琢,书中多美人,无论是祸乱殷商的妲己还是被人当街看杀的卫阶,亦或是今古黄粱温书中那一个个惊才绝艳容色惊人的女子,她们都是美人,或许我们不会路遇这样的美人,但我们可以从美人那处学习,未必自己能是美人,只求气质如华。
依旧是偏爱枕惊鸿二字入梦去,在梦中诉一段风雅,看一场千年的梦境盛开,未曾凋谢,也不会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