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班,我,鸡毛,阿球是一个小团体,人称“三剑客”,不仅因为我们是班委会的主干,也因为一切祸事都少不了我们三。
一天早晨,早读上了快一半阿球那胖乎乎的身影迅速闪过窗外,他一个箭步扎进座位。抬头一看,“老班”的目光“冷如三千仗”。于是乎,阿球汗如雨下,小腿发抖,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用说,阿球被“召”进办公室,对这放脸盆的墙壁喊了一节课的报告。平时神气地如财神附身的阿球这次“报告”报得死去活来,据鸡毛三次去WC的不完全记录,求出了平均字速,乘以时间外加课间十分钟减去阿球偷喝水的时间,阿球总共喊了四千多声“报告”。当阿球整齐凌然地踏进教室门槛时,我们立刻开了个欢迎派对,我说,阿球你说话呀!阿球字还未吐,那眼泪便“双双把脸洗”了。最后,阿球用那哑得像猪叫的嗓子愤愤地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新的交通工具迟早会出现的。”
我不得不承认,如果阿球去当预言家,那些算卦的、占卜的迟早得饿死。
有位名人说话:“得意忘形往往是灾难的开始”。阿球问我,这话很有道理,是哪位名人说的,我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够资格的话,说什么都能在前面加上“有位名人说过”。阿球想了一会儿,笑了,笑得很混蛋。
放学后,我们三个边走边说边笑。忽然一辆卡车“刷”地开过去,阿球不见了!我和鸡毛吓得呆立了四秒钟,随后立即看到了那个得意的愚蠢的可耻的扒在车上朝我们挥手的胖胖的阿球。我和鸡毛几乎同时大喊:“好小子,下来!”阿球倒很听话,乖乖地跳下来。鸡毛跑上去一把抓住阿球的袖子,嚷嚷着,“下面我宣布,专车暂停使用,具体原因在于孙威鹏的人身安全还未上保险。”
阿球沮丧得像一只折了翅膀的鸟。
[_____鸡毛:张俊翔]
某日,我们照例去学校。突然,身边驶过一辆红砖的拖拉机。鸡毛二话没说,“嗖”地一声扒了上去,我平日的功夫也马马虎虎过得去,这次当然也是驾轻就熟地爬了上去。扭头一看,只有阿球喊着舞着拳头追着我们。他几乎四“蹄”落地,近乎“返租”了。我和鸡毛大笑不止。从此,我们每天专(砖)车接送,周五班会一人捧回一个“全勤奖”。
在三剑客当中,最聪明的是鸡毛,最得老师宠的也是鸡毛。所以尽管他名声不好,但还是大官小官揽一大堆。鸡毛颇有正义感,紧要关头大义灭亲。据说因为他把自己家少抄水表的事告诉了邻居马大娘,被他妈一脚踢出了家门。鸡毛一声不吭地坐在门外站了一夜。事后他始终死不认账(这种人,适合搞地下工作)。他说那晚他在观星——观北斗七星,事情就是这样。但阿球总是对我们说,那晚12点,他——鸡毛四只眼睛加起来0.5,他观星?是眼冒金星吧!
我没瞎吹。
星期三早上,我刚到教室,阿球就叫我去观战。我说观什么战呀?巴以才刚熄火!被他硬拉出去一看,原来是鸡毛在和4班一个高个子男孩打嘴仗,凭这场面我就知道赢家肯定是鸡毛。鸡毛那张嘴,认准了事实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不饶人。就算郑sir和他同台对阵,他也未必会输。十分钟后,阿球黑着脸吼:败了,鸡毛败了!
我一惊,见鸡毛回来了,走得轻飘飘的真像根鸡毛。
“不要和历史班的讨论能量守恒。”鸡毛的话语间藏着压不住的火。
听其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立刻全明白了。鸡毛向来用刚才那句话代替成语“对牛弹琴,据说在文科班的版本是“不要和研究地球这么控制的谈论诸子百家”。
这点我和阿球的观点保持一致——相当赞同。
放学后,鸡毛被“老班”叫到办公室“举杯邀明月”,历时两小时十四分二十七秒。第二天,“老班”宣布,撤销鸡毛的班长兼数学课代表职务。原因很简单。那高个子男孩是校长的孙子。
沉默。无言的沉默。
三天后,阿球单独和高个子男孩打了一架——我和鸡毛他谁也没通知——这是第一次“三剑客”没有合作完成。打架后住院的是阿球,不是男孩。
原因很简单,男孩带了匕首。
[________三剑客]
最终,阿球被学校开除了,而那高个子男孩没有。鸡毛走了,上了大西洋彼岸的那个孕育着他梦想的America。“三剑客”解体了。
阿球常写信给我,他说他现在的学校很棒,班级也很棒,他还被老师提拔为副班长。一次信中附了一张照片,上面的阿球还是胖乎乎的,站在一丛风信子中朝我呵呵地笑。
身在异国的鸡毛也来信,鸡毛说相比之下西方的教学方式和环境更适合他。那种无拘无束的幽默中的严谨与真诚,他喜欢。他也来了一张照片,上面的鸡毛在一间小咖啡馆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夏日的阳光把鸡毛的脸映得灿烂,透过橙黄色的毛玻璃,在鸡毛所在的小圆桌上编织了一片辉煌。
我把这两张照片连同我自己的用电脑制成了一张合影——有点不伦不类但——我喜欢。
我把这张合影放在窗前的玻璃相夹上————
那个位置最显眼。看着很舒服————
我觉得三剑客还是三剑客————
没变。
也永远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