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之末,天还未光,我从田里归来,四周黑漆漆的,只听见街边两个声音在谈话。
沙哑的声音说:“自从那个姓萧的人占领了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城门。”
清朗的声音问:“是,为什么?”
“自从他占领了城之后,一切都变了。”
“是,怎么变了呢?”
“百姓生活艰辛疾苦。”
“是,那他为什么不开城门呢?”
“是惧怕民之加少吧。”
我在一旁听得想笑,那声音清朗的人当真是无知,活在城中这许久,居然还不明白帝王围城的道理。
去年的三月时,柳絮飘飞的季节,城墙外的轰鸣声总算停止了,伴着一阵马的长鸣,一群长相与我们颇为不同的人集结在城门口。城门已破,城墙里人心惶惶,只得看着那群身穿铁甲、手携金兵的人直入皇宫,人人都明白,反抗是没有用的。
领头的人似乎是姓萧,我当时还不知,但现在知道了,领头的人的确是姓萧。那些人都长得人高马壮的,这令大家更害怕了,女子捏着丝袖躲在男子背后也便罢了,男子也生生地往后退。切,我倒是一点也不怕,只是要随着大家装出害怕的样子。
先帝的头颅还挂在城门口,那姓萧的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拍拍胸脯,向大家保证一定给大家安定快乐的生活。每一个人都信了,至少表面上信了,谁敢不信呢?我是不信的,却也要装出相信的样子。
东街的一个年轻人,那日还未日出便已早早到了城门,他要逃出这座封闭的城,没向他的娘说,没向他的爹说,最后他的头颅换下了先帝的头颅,姓萧的说:“离弃父母,此人不孝,携银出逃,更是不忠!”所有人都说那年轻人定是得了痴傻的病,竟然在英明神武的新帝眼下逃跑。切,我看他们都是害怕了,一个个地尽向那姓萧的拍马屁,我可不拍马屁,我觉得那年轻人真的痴傻,也就随着大家说了。
这几月以来,我每日都在丑时起身下田,思忖着多做些农活,要不就得吃不饱了,税银也翻了数倍,城里没见得多好,那城墙倒是越发牢固了。
那姓萧的是这么说的:“如此一来,便能做到民不加少,足矣。”
一年春去春又来,又到了过年的夜晚,街上路上依旧是张灯结彩……
三月的柳絮又在飘了,隔壁老张打哈欠时张大了嘴,不小心把飘来的柳絮吃进了嘴,他也不吐掉,嚼了嚼,明明是苦东西,他的表情却好似津津有味。百姓终于也就在这城里习惯了如此地过活,大家想,逆来顺受也许是最好的做法了。
今日我的老毛病又发作了,死之前还不知有否人逃出去过,总之在我的记忆中是无有的,这座城就如此被围住了。眼见就要死了,总想着留书一封,总之,我不怕那姓萧的,反正今日便要死了,就让大家见见我的勇气,名垂青史也好,这大概是吾之绝笔了吧。
[完]
(学校文学社某期稿子,主题是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