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自习课是多了一节的。
我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题,像个把头埋进水里练习屏气的游泳初学者。哗啦——我听见这么一声,便像是找到了个借口——我把头从水里抽了出来。
原来是有同学拉开了半边窗帘,掩了掩窗子。窗子意外的干净,阳光下甚至看得清粘在上面小小的尘粒——只有零散的几粒,像是被昨夜的雨刮落的星星。我像个小矮人,抬头仰望一个大大的玻璃瓶子,它只露出一角,便足以让我窥见瓶子里将现未现的春色了。
窗外的树慢吞吞地只长了几片叶子,枝杈又细又繁乱,没有人催促它说:“春天到了,该长叶子了。”也没有人给它理一理不羁的枝条。真可怜。我叹了口气。窗外的几只小鸟不知在为什么欢欣,一个劲儿地唱啊叫啊,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它们中的一员,我想直起腰,想用尽全力把空气吸到肺里,我想高歌!我张开了嘴,才记起我的声音是喑哑的——教室里的我被按了静音键。
我终于被拉回到现实世界中,环顾四周,我的同学们是专心屏气的人,把头埋在水里,一动不动。谁会在意有没有人在这期间把头抬起来,不合时宜地喘了几口气儿呢。
“你应该低头啊,该像他们那样低头,把头压到水底下去……”我耳边响起几句低语。
“水上的世界跟你无关,那些什么阳光、鸟叫,通通与你无关哟……”低语像将要占领海滩的潮水一般扑来。
“不要唱,不要跳,也不要怒吼……水底的世界妙不可言……”
我终于像叩首一般把头低了下去。
可是——
可我还是忍不住抬头。
我频频抬头看这大大的玻璃瓶子,繁乱的枝条像是玻璃上的裂痕,仿佛只消来一阵春风玻璃便能碎得彻底,碎得惊人;我频频抬头看这大大的玻璃瓶子,瓶子里盛着阳光、鸟叫和懒惰的枝杈;我频频抬头看这大大的玻璃瓶子,一只小鸟立在枝上,频频低头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