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子的路

　黄昏，晚霞很美，紫色、粉色、黄色、橙色……混杂在一起，绚丽无比。阳光的温度正好，偶尔有微风吹过，舒服得想让我伸懒腰。
　我正走进一个小村子——很偏僻，不起眼，不富裕，无特色的小村子。
　刚进村口，不远处的人家就传家畜的叫声，妇人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一群孩子不顾那些妇人的呼喊在沙堆玩得开心。等骂声将近了，才慌忙爬起身四处逃散。可一个女孩子跑得慢，被一个短发的削瘦老太太拽住胳膊用小竹鞭打屁股。一顿痛打后，小女孩抹着鼻涕和眼泪，磨磨蹭蹭地跟在老太太身后回了家。
　我看着好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又继续前进。
　一只猫从围墙跳入我怀抱，我抱着它，帮它理着柔顺的黄白毛发。可它没安静多久就挣扎起来。我手一松，然后它便跑跑跳跳离开远了。我没追，追不上。
　走着，一个小男孩匆匆跑过来，恶作剧般扯了我的衣摆又匆匆跑远，我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那个男孩一边跑一边回头的身影。风刮些许沙土，迷了我的眼，我揉了好一会儿眼睛才能勉强睁开。可小男孩已不见踪影，我先是失落，但很快了然了。
　我继续走，路过一个个旧的水泥电线杆，路过水泥路旁一朵朵不起眼的白色野花，从黄昏到夜深，从黑夜到黎明……走过小村子的一小段路。
　这是中午，天气突然变热，太阳毒辣得很，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我又看见那个被打的小女孩，她长大不少，正逗着四个小狗玩。
　小女孩和小狗从草地跑到水泥路上——昂！（小狗叫声）一辆摩托车从一只小狗身上碾过，然后扬长而去。剩下三个小狗和一个女孩围着一只受伤的小狗。时光小偷偷走了女孩一秒时间，让她的生命出现那一秒的空白。
　反应过来，女孩含泪的眼睛看着鲜血从那只小狗的身下蔓延开来，看着它呼吸越来越微弱，又去看身旁的另外三只小狗，想起家里的母狗。
　然后她用木棍在附近的矮山上挖了一个坑，将那幼小却已逝的生命埋葬了在那。她摘了路边的花，她扯了树上的藤，编成一只并不美丽精致的花环，放在了那一座小坟上。她深知她的行为在她的父母眼里是多么可笑。
　我却不悲伤，无法感同身受。理了理额前的刘海，我带着一颗麻木的心，又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条小溪，女孩曾和伙伴在着捕过鱼虾，那时的鱼虾很多，水很清澈。
　又是一段路，夜深，天气变凉了。风一刮，从矮山上的树上飘下树叶。有些许落在我的肩上，然后又被风带离。
　一个旧房子的一个窗户里发出亮光，一个女孩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她想，新学校的同学都不一样；她想，五天的日子里她好想家；她想，她不该执意转学——她想到一张男孩的脸，脸变得发烫，她一慌，缩进温暖的被窝里，手放在心口，感受着自己难以平缓的心跳，思绪万千……
　然后我看见女孩交了坏朋友，变得叛逆，狂妄——然后醒悟，但暴躁的坏脾气是无论如何也改不掉了。
　我继续前进，而女孩也继续成长。她很普通，会抱怨作业太多，会期待新事物，会想要新鞋子新衣服，会想要跟随潮流，会交很多新朋友，会暗恋某个男生……一边成长，一边失去。她的成长并不完美，却因为不完美而美丽。
　她还爱上了动漫，尤其喜欢宫崎骏的作品。她最近在看《夏目友人帐》，她喜欢那种恬静温暖的感动。
　然后女孩变得世故，而她却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改变，她依旧是她，那个常常犯错犯傻，事后想起来会羞愧地想要钻洞的平凡姑娘。
　又是黄昏，冷极了。我路过一个被淡忘的泥砖砌成的破旧大院子。那承载着几代人的回忆——那有那个女孩的童年回忆，欢笑与泪水的童年。
　青苔长在了墙上，草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房间和院子的空地，从小小的窗户望进去还可以看见屋子里被遗弃的物件——你常摇的那个旧蒲扇放在了哪？我想推开斑驳的木门去找找，拨开满屋的野草，避开满地的杂物去找，找蒲扇——找回忆，那个十几号人挤在一个屋子看电视的温馨回忆。
　一只狗慢慢从女孩曾经住过的房间里走出来，走向我，舔了舔我的手，然后走了，离开了。
　我走过了十五年零八个月，走过春夏秋冬，日升日落——这条小村子的路，我还是看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