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时间像箭一样从我身旁飞过,又像是我周遭的空气那样觉察不出半点动静。
其实我是很“匪”的,退隐是因为摔断过腿。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我怀疑“两个铁球同时落地”却找不到比自己更合适的物体做实验,结果以身犯险。小区里的孩子都说我英勇,而隔壁那位大婶却说我是山雀投错了胎。母亲到没多少意见,只是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的事迹传遍了整个小区。现在想起,那时的无畏还真挺直,因为到今天还能听到有人叫我小伽。
住院的时候我和临床的一位老大爷学过素描。我问他为什么只用黑色而不用别的颜色,老大爷指了指他的眼睛说了句“够了”我是很喜欢彩色的,尤其是蓝色的,而且讨厌死寂呆板的黑白,但还是以无畏的气质,像怀疑伽利略那样,英勇的只用黑色去勾勒。出院那天老大爷坚持要我给他画一张,算是毕业品。我画了,画了七次,就那双眼睛我修改了七次。老大爷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早生几年,说不定比伽利略还伟大。”其实就算我成了画家,也不能跟伽利略比伟大,他是研究自然科学的。
出院后我的腿没有痊愈,妈妈却熟视无睹,逼我签下了“三不条约”:不做家长不知道的事,不做家长不允许的事,不做与学习无关的事。自从将一张丑恶的画像贴在前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身上,被老师和长辈严惩之后,我就彻底安分下来了。用那位大婶的话说:“终于恢复人性了,可喜可贺。”
接下来几年我很乖,就坐在屋子里,日复一日的对着那戴眼镜的家伙的口形,看着他离开,又看着另一个进来,离开,再进来。我不记得很多了,保存下来的只有我偷着画的那几张素描,还有素描上的那副眼镜。
初中时我一直住在校外,显得有些堕落。
房东的太太有个儿子,长的挺机灵的。一次我见他蹲在地上发呆,便走过去看看,他说前两天他在这里种了几粒米粒,现在等着它们发芽,我这才明白,他看来像极了献身自由落体的我。
不过那双闪亮的大眼睛,黑色的瞳仁和白色的眼球又像极了我的素描,我想起了老大爷的那双眼睛,想起了那句”够了“。
还有那些琐碎的记忆:趴在桌子上,听着钢琴声,看着数学公式,读着李白杜甫……用铅笔画那副眼镜,用铅笔勾勒窗外的树,窗外的雨。
我忽然燃起一种渴望,重新掌握那支本就属于自己的笔,重新为自己素描,只用黑色,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