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星期五了呢。
家里快生锈的电话打断了我继续做美梦的幻想。
已经好久没有人往家里打过电话了吧。我边穿着拖鞋边想。是有很久了。将近半年。你可以想象这个家里的光景。暗淡无关。
—喂。
我懒散的抓起了电话。对打搅我美梦的行为表示不满和抗议。
沉重的放下电话。
爸爸的住院费又要缴纳了。我在家里到处找存折。拉开一个抽屉,我看见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里,一男一女,笑得好似蜜般甜。那是年轻时的爸妈。
照片即使已经泛黄,可依然被他擦的发亮,并且小心的保存着。
他依然是爱着她的。
即使当初她是那么狠心的抛弃他,抛弃这个家。
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我突然有种想撕毁它的冲动。然而,轻叹一声,将它放回抽屉。撕毁了又能怎样?
仍然撕不去那段痛苦的回忆。
窗外的雨细若游丝。
最近老天很爱下雨。据说雨是老天的眼泪。我是很爱雨的。因为它可以洗涤我周围颓靡的空气。
我决定出门透透气,洗一洗自己的晦气。
4月的雨是透彻的寂寞,沉淀出一层层的忧伤。独自坐在车厢里靠窗的位置上,看雨点轻扣车窗,留下一行又一行沉寂的记忆。好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
“小西。”
我出于条件反射回过头。却并不是在喊我。而是一对年轻的恋人。大概和我差不多大。
“小西。”我捂住耳朵。接着眼前就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阳辰?是你!”我有些惊讶。对了,今天星期五,刚好放假。
“小殃。”清脆的声音响在我的耳后。然后是蓝夕俏皮的脸。第一次有人隔我脸这么近的距离,我不自在的把头转到一边。
在窗里碰上了蓝抑郁的目光。
我们一起下了车。反正现在的我无路可去。进了一家图书馆。
阳辰买了几本书,我也挑了几本,他想替我付钱,我当然不想拒绝,但还是矜持地说我不想贪他的小便宜。我十分客气礼貌。但他还是固执地为我付了钱。我很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走在繁华的地段时,有个类似画家的人问蓝夕是否有空有心当他的模特儿。蓝犹豫的看着我们。
阳辰冷笑,说你除非画的是壁画。
蓝愤愤,我难道像壁画——饱经风霜灰不溜秋的样子?
有自知之明。阳说。
我笑着看他们的争吵。像一对情侣。
等到月亮快升起的时候,我们才回家。阳执意要送我回家。我不好拒绝。似乎是下过雨的缘故,被雨水湿了一半的路有路灯照着,湿了的一半反着光,没湿的一半有些发空。阳辰走在我前面,他总疑心我是近视眼,会看不清路,他说,我牵着你吧。我说,谢谢不用了。他也没办法,于是开着手机上的灯光在前面照路。一路上蓝都走在前面,与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可阳辰一点也不明白她的心思,真不失为一个白痴。
快到家了。我淡淡的说。哦,那送你到你家楼下好了。阳看着我说。蓝放慢了脚步,走到我的身旁,偷偷的问我和阳辰是什么关系。
我看着她羞涩和局的神色,清了清嗓子道:“——没关系。”
蓝眨了眨眼。
我笑出来。阳回过头看着我们。蓝,你为什么要担心呢?你又善良又乐观,又纯洁又美好。你有许多优点,明白吗?所谓优点,就是你有而我不能有的。
楼下传来争吵声。并不是很大的声音,但在黑夜里听得犹为清楚。那个声音,安以梦。
我顿时有些慌乱。莫名的烦燥起来。我说,你们就送到这里好了。我急着说。不是只有一点路程了吗?送你过去好了。小阳也是这么想的吧……蓝紧接着说。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想要一探究竟。我把全部希望寄放在了阳身上。我多么希望他可以立刻,马上转身就走。而他却点点头。
我无奈的走着。然后,在黑暗里我就看到那张熟悉万分的脸孔。是的,熟悉万分,不知有多少次在梦里出现过这张脸,但又是那么陌生。白晰的肤色,眼角是带着倦意的冷漠,一脸沧桑和疲惫。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不知为什么,竟是这样深不见底。
刹那间慌了神,彼此对视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是她。”安的手指指向我,对身旁的女生说。结果是我自作多情。他指的不是我,而是蓝夕。
在场的4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蓝。包括我。我比任何人都要充满疑问。“你骗我。”安身旁的女生眼神凌厉的盯着蓝,然后对安说,“你是不可能喜欢这种女生。”
我刚想说什么,阳却抢先一步,“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蓝夕比你不知好多少倍!打扮的像个妖精,你勾引谁呢?看了就让人恶心!”我完完全全僵在那里。手一阵冰凉,气氛变的由为尴尬。
隔了许久,或者只是一会儿,安说,“听到了吗?你就是如此让我恶心。”安接着说,“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好不好?”
我受够了。扭头就往家里跑。“你跑什么……”安喊我。我装作没听见。他那冷漠,不屑一顾的表情,浮现在我眼前,还有那句话,“你就是如此让我恶心。”
你就是如此让我恶心……
仿若那句话不是在对那个女孩说,而是对我说。你就是如此让我恶心……
我头痛欲裂。如果有一天,安也这么对我说,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也让他感到恶心?我之前那么过分的说过他……我冰冷的手快拿不稳钥匙,尽管我努力想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这个钥匙孔怎么这么高啊……我喃喃的说。“智障。”那个声音响在我身后,我极力的想打开门冲进去。我不想看到他,永远也不想看见。
“你把钥匙往猫眼里插什么?”“我……”我已经说不出话了。渴的难以忍受。“智障,你怎么了?”他把手搭在我的额头上。我微微一颤。他马上收回了手,皱了皱眉:“我靠,智障,你发烧了。”“我没……”不由我说完就抱起我往楼下走。
楼下有诊所。可我家,可是住在七楼啊……迷迷糊糊的我仍然可以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好温暖的怀抱,像妈妈。我快要睡着了。你就这样带我一直不停的走好不好?让我可以一直这样温暖下去。
躺在诊所里那窄窄的床上,我一动也不动。他也是侧过身子一副不怎么愿意搭理我的样子。周围的空气窜动得像血液一样,轻轻一喘都要跳跃几下。于是我大气不喘,故作镇定。“拜托!下次不舒服你要说出来,你以为每个人都会无聊地来关心你啊?”“哦,那你岂不是很无聊了?你是准备一直这样照顾我?”我清脆的吐字,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心里的疑惑。他好久地不出声。“我长的很像你妈吗?”他问,“你睡着的时候对着我喊‘妈妈’喊个不停。”“很像。”“靠。”他很轻很轻的自言自语。而我还是听到了。我静静地昏然欲睡。
就是这样,我不想对任何人抱有希望。哪怕是安。
嗒。嗒。嗒。
输液的声音。
嗒,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