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花开遍地。
这是她走后第三个春,她最喜欢的晚春。
喜白裙,黑直发,明媚的眼角点上一颗小小的泪痣,白皙的皮肤凝脂般美丽,略泛苍白,但总是嘴角轻轻上扬,黑眸总是晶晶地发着光。
想来真是可笑,我印象中的她竟是那么美好。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如我心情般阴雨绵绵的日子,那时,小小的我只有六岁。
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披着一件暖红色的披肩,中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书香之气,宛若一个初到民间的公主,眼神里淡淡的忧郁,更显出她脱俗的气质。
多么令人心生爱怜的女孩,可为什么,她是那个女人带来的女儿!
父亲看着她和那个女人笑,笑得那么开心,我不记得有多久没看见他的笑了……
“业朗,叫姐姐”父亲对我说话,眼神却始终在她们两个身上。
我愤怒地盯着他们三个,仿佛在那一刻他们才是一家人。
我站在那里,显得那么多余。
跑回房间,重重地把门摔上。看着书桌上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忍不住一遍遍抚摸照片上母亲的脸。
母亲是在我四岁左右离去的,小小的我站在灵堂旁边,看着父亲和那帮只见过几次面的亲戚们哭。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哭,只知道,要跟着一起哭。
后来我才知道,妈妈不是睡着了,是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那个最疼我的女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抱着我们的合照哭,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照片上的母亲,笑靥如花。我知道,我的母亲只有她。
我不会叫别的女人妈,哪怕只是继母二字。
我恨那个女人。
也恨她。
那个女人入住的当晚,我离家出走了,我以离家出走为要挟,不让那个女人住我们的家,睡妈妈的床。
坐在马路上吹着街边的冷风,一个陌生人给了我一罐啤酒。
他说,一醉解千愁。
我看着他,怕他是人贩子。他笑了笑,打开了啤酒自己喝了几口然后递给我。我接过来猛的喝了两口。
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我六岁。
我依然清晰的记得第一次喝酒的感觉,凉丝丝的带着苦涩,我几乎是硬咽进去的。
那个男人说,是男人就要顶天立地,受了委屈受了苦大不了一醉方休,但逃避是懦夫的行为。
是的,离家出走,是威胁,更是逃避。
六岁的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责任,什么叫做一个男人的担当。
那个男人陪我聊天到深夜,她找到了我。
她带着哭腔说:“弟弟,跟我回家。”
“呸,谁是你弟弟!”
“小弟弟,回去吧,别逃避,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看她,自顾自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那个男人叫林逝,大家叫他逝哥。在六岁的我看来,那个男人很高大,其实他只有16岁,一米七三。
回到家时,那个女人匆忙地跑上前,直接忽视掉我,激动地抚摸她的脸。
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只是往门口瞥了一眼。
“紫雨,你终于回来了,妈妈都担心死了。”
“妈,我没事。”
我看不惯她们这么视我为透明,楞楞地走回房间。
抚摸着照片上妈妈的脸,心尖一酸。突然感觉很难受,原来,我不是生气她们无视我,而是那个女人对她的关怀让我想起了妈妈。
有妈妈多好,多幸福。
我分明隐约听到了父亲说“这孩子,就是不如紫雨懂事。”
是的,我不如她,我比不过她。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父亲根本没有替我担心,更不用说那个女人了。只有她,她担心六岁的我真的会出什么事情自己跑出来找我。
其实她只比我大三岁罢了,那时的她,也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