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徘徊在寂寥无人的街巷,抬起头望向布满繁星的夜空,无中生了几丝醉意。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一角的硬币,苦涩地笑了笑,在心里默念:“如果是正面,我就回去吧,反面,那么只好离开了。”我用力抛向天空,视线随着硬币上升下落。
我期待着结果,但事与愿违,硬币很幸运地滚进了下水道。
“怎么就没注意到。”我懊恼道,反复摸着口袋,奢图能再摸出一个来,不过没那么好运。
那么,是走还是留呢?
我抬眼望向左前方的那座房子,灯火通明。我摇了摇头,转过身向前走去。“现在不能回去。”
夜黑得出奇,静得可怕,我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慢慢地从疾步跳跃到了奔跑。我狂跑出巷子,一阵犬吠吓得我更是不敢放慢步子。
常常深夜而归的我,此时闭上眼也能安然无恙地走到大街上,我不担心通向街道的哪条田垄会使我狼狈摔倒,所以我只是怀着一颗畏惧的心在月光下毫无畏惧地向前奔跑。
尽管我对脚下的路无比熟悉,但我却还是无法得知它是通往光明还是深渊。但如果回去已经是坠入深渊,那一线光明又岂能轻易被我忽略?
我再次抬起头,但脚下也仍然不敢放慢了步伐。
明月似乎在追逐我前行,我跑两步,它也仿佛跟着晃动了身子。满夜的星将我与大地一起笼罩其中。我不由得停了下来,怕意消失了许多。
借着月光,我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伤痕,一条条红肿的印子,触目惊心。我忍不住去抚摸伤痕,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泪水不由自主地模糊了双眼。银白色的月光凉凉的,洒在身上,不想说的太矫情,可事实如此,冰的不是脸,不是双手,而是心。当然,也不是月光惹的祸。
我坐了下来,就坐在野草丛生的田垄上,脱掉鞋子,将脚缓缓伸入水田里。正值盛夏,稻田里的水清凉透彻,凉意由脚跟延伸到腿部。我将脸埋在双膝上,双手环抱两腿,终于在大脑里抽出空隙来回想自己的过错。是我的错,我知道,但不代表他们没错,仅凭他们没有跑出来追我,我就不能原谅他们。
我踉踉跄跄地跑出家门,他们一句话也没说,想象中她的喊声,他放下的狠话,都没有,青蛙在田里呱呱乱叫,惹人心烦,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理由值得我回去,我真想就此离开算了。
于是我开始幻想,当我真正离开,当他们意识到我不会再回来,会是怎样的慌张,他们也许会去镇上的复印店,而他也会满屋子找我的照片,然后发现离现在最近也只有前年的照片了,他会复印我前年的照片若干张,贴满大街小巷,然后大家就会知道我走丢了,但别人顶多看两眼,不会再去管这件事了。他们会后悔,后悔没有挽留我,后悔对我的所作所为,因为他们是真的爱我。
他们是真的爱我,我想,也仅凭这一点,就足以我原谅他们了。
我在满夜的星下醒悟过来,我起身,走向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