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月亮

　　
　　月儿弯弯，月儿圆圆
　　月儿藏在我心间；
　　月光深深，月光浅浅，
　　月光漫进我童年。
　　
　　一
　　外婆说，她的月亮最听话了。
　　我不信，没有谁会比阿黄更听话的。
　　阿黄是外婆养大的一条大黄狗，刚出生便爸爸带到外婆家。阿黄老实，不和其他的狗打架，整天本本分分地呆在家里看门。
　　外婆又故弄玄虚，指了指天，说：“瞧着吧，妮子，等外婆煮完饭，外婆的月亮就出来啰。”
　　我不信，便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等月亮。阿黄蹲在我脚边，陪我一起等。
　　“阿黄，你是乖孩子，你才是最听话的哩！”我抚了抚阿黄的背，阿黄的毛摸起来很舒服，像缎子似的。
　　阿黄听懂了，摇了摇尾巴。
　　我仰着脸，阿黄也抬着头——
　　炊烟袅袅，一缕缕青烟飘远了。
　　天一半是蓝的，是像外婆的蓝绸子那样的蓝，蓝的干净，蓝得清澈。
　　天上的云很少，那些云都跟着太阳跑到天边上去了。难道它们不喜欢外婆的月亮吗？
　　天另一半是红的，是被太阳染红的。太阳像一个通红的大柿子，可我不喜欢柿子，我喜欢橘子。
　　蓝越来越多了，越来越深了，就像被弄湿了一样。衣服湿了，颜色也会变深的。
　　突然，一个淡白色的月牙儿从云里飘了出来。噢！那是外婆的月亮！
　　“外婆，你的月亮出来了！你的月亮出来了！”我兴奋极了，跑进厨房找外婆。阿黄也很高兴，围着我转着，兴奋地摇摇尾巴。
　　“傻妮子，等饿了吧。快进来，吃饭啰。”外婆摸摸我的头，让我坐下吃饭。
　　“嗯，外婆，你的月亮咋怎么听话哩？”我忍不出好奇，问外婆。
　　“因为……”外婆便不再说下文，只是低头扒着饭。
　　我迷糊了。
　　
　　二
　　外婆的月亮很听话，我信。
　　农村多蚊虫，特别是夏天，院子里一刻也呆不得，更别提晚上纳凉。
　　外婆的小院里种了几棵橘子树，那是最招虫子的。于是，一吃完晚饭，外婆便把我拉进房里，而可怜的阿黄就只能呆在大厅里了。
　　呆在房里，看不见外婆的月亮。我便恳求外婆，让她的月亮进到屋里来。外婆听了后笑了笑，然后不急不慢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顿时，一轮白玉盘似的月映入眼帘，洒下几束清辉，透过那扇格子窗 ，在地上画下令人心醉的“白雪”。
　　“妮子，你自己睡，外婆还有事要忙。”说罢，外婆打开电风扇，出了房门。
　　“沙沙——”微风拂过树叶，地上的树影微摇着，在月光的湖里点起了一阵阵涟漪，一圈，一圈，水波泛着银色的光，荡进我的梦乡。老旧的电扇“格格”地响着，像极了古老清脆的童谣，一声，一声，悠远绵长，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
　　迷迷糊糊中，外婆的月亮伴我入梦。
　　
　　三
　　阿黄不听话，不见了。
　　已入秋，橘子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小灯笼”。外婆也有很多事要忙，便顾不上阿黄了。阿黄不知怎的，跑出去好几天没有回来。外婆跟人去找，还是没找到。阿黄真是不听话。
　　我问外婆：“阿黄去哪儿了？”
　　外婆摇摇头，小声地说：阿黄呀，跑出去疯玩啦，不愿回家。”
　　我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跑去拉窗帘，说：“外婆，你的阿黄不听话，可是月亮听话呀！”
　　窗外一片漆黑，今夜无月。
　　“我的好妮子呀，要是笨阿黄有你一半聪明，认得回家的路就好了。”外婆一把抱住我，抽泣着。
　　外婆为什么要哭呢？
　　
　　四
　　阿黄回家了。
　　阿黄回家时，长胖了一圈，腿却瘸了一条，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阿黄回家时，外婆只是说：“阿黄呀，你认得回家的路就好，以后别再乱跑了。你不知道呀，我心里有多难受。”外婆看着阿黄，眼睛泛着光。
　　阿黄也像是认错的孩子，躲在墙角，耷拉着耳朵。
　　自那以后，阿黄更加老实了，不乱跑。只是见着过路人，就狂吠不止，吓得路人不敢过路。
　　外婆的月亮也越来越圆了。
　　外婆说，中秋到了。
　　
　　五
　　中秋节，家里人都回来了。大家一起拍了全家福。阿黄也在，他乖乖地蹲在外婆的脚边。
　　晚上的月亮很远很亮，像叔叔阿姨送来的月饼一样。
　　我知道，那是外婆的满月。
　　
　　六
　　临近春节，外婆的月亮越来越小，最后全被乌云遮住了。果然，云不喜欢外婆的月亮。
　　阿黄又不见了，听妈妈说，阿黄是被人拐去了，第一次也是这样。
　　外婆很伤心的，她呆呆地坐在窗前默不作声。
　　明明今晚没有月亮的，外婆在看什么？
　　
　　七
　　春天来了，外婆的月亮也回来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月牙儿。
　　可外婆还是闷闷不乐，是在想阿黄吗？
　　妈妈说，要把外婆接进城里。
　　老家的门锁了，外婆的月亮被锁进那小小的院子了。
　　笨阿黄识得回家的路，也再也进不进家门了。
　　迷迷糊糊里，我走了。
　　八
　　昨夜，我梦见阿黄还在陪着我等外婆的月亮，天一半是蓝的，一半是红的，还有袅袅炊烟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