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走回那条乡间的小路,我又看到车轮留下来的轧痕,斑驳交错,仿佛是在构筑一幕幕稀疏的镜头,而纷乱的童年记忆就在这条路上舞起。哥,现在你还会为它哭泣吗?
——题记
我从小住在城市,是个很不懂事,很不安分的孩子。爸爸妈妈知道,爷爷奶奶知道,叔叔阿姨也知道,但是谁也不会站出来好好教训我一顿,而是把我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于是我被惯坏了,甚至认为大家都要尽可能满足我才是对我的关爱。在那件事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错,但老天还是给了我一个觉醒的机会:正是它的死,这是哥的泪水,才让到认识到什么叫真正的爱。
表哥大我两岁,住在乡下。那个暑假骄阳似火,知了不厌其烦的叫着,空气闷的好像快要爆炸开来。
我在表哥家过暑假,表哥家虽说是一栋小楼,却连一台空调都没有,一张草席,一台小电视机,以及几张劣质沙发,除此之外诺大的客厅别无他物。“都是爸爸妈妈,干嘛让我呆在这么差的地方。没有空调,没有电脑,也没有零食。”我在心里愤愤地抱怨,“热死啦!"
"汪汪——"默默在我脚边磨蹭。默默是表哥家养的一条狗,瘸腿,全身上下黑呼呼的,甚至连眸子也黑得发亮。听说它是山上野狗的崽,舅舅说养肥了过年好宰了吃。不过表哥好像一直对它很好,这让我很不理解。反正,默默在我眼里就是一条卑微的不能再卑微的狗,一如它的名字,特别是它那黑呼呼的颜色,跛着的腿让我十分厌恶。我不屑于理它。它一跛一跛地离开了,甚至连一声哀鸣也不会发出,真是卑微至极啊。
"表哥,陪我出去,我要买棒冰吃。”
在太阳的炙烤下,一滴一滴的棒冰汁不断滴下来,滴在我的手上,我的裙子上,滴在我和表哥回家的路上。
"热坏了吧,马上就到家了。”表哥鼓励我,他很温柔,很善解人意,比我其他的哥哥都要好。
"嗯",我随口应着。眼前满是太阳投下的绿莹莹的影子。
我们走在一条蜿蜒曲折的路上,路面不算窄,还勉强可以开过一辆小轿车,不过这种穷乡僻壤,怎么会有轿车开来,只会有许许多多的拖拉机吧,路上有无数条,纵横交错的车轮轧痕,就像它的皱纹,那是垂垂老去的人拥有的东西,我当时就这么觉得。
"咦,默默?”表哥停住脚步。
"汪汪——"一个佝偻的身影,一瘸一拐的向我们奔来。
"哼!”我不屑。
"你看,默默很喜欢我们了,还没有到家,它就来迎接我们了。”他笑着摸摸默默黑黑的脑袋,"乖啊。"
我还来不及嘟哝一句不满,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一拐弯飞奔而来,漆黑发亮的车身,司机座位上抽烟的男人,挡风玻璃上耀眼的不真实的反光,以及迅速旋转的车轮伴着呼呼的风声直扑过来。
"又会留下一些轧痕吧……"
闷热的空气在吞噬我的清醒,急促的车轮声似乎在渐渐勒紧一个人的脖子,而我,在潜意识里等待破碎那一刹那的呻吟。
"快站到旁边!快!"
不知是谁,重重的拉了我一把。我摔倒在路旁的田埂上,在双手触及路面的那一刻,疼痛把我的意识唤了回来。也就在那一刻,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默默一瘸一拐的,仓皇奔向我们。伴着表哥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在车轮疯狂的转动中,两团黑色物体交融,破碎,哀呜,猩红,泪水……
"默默!”
当天晚上,爸爸妈妈就把我接回家去了,说是表哥没有照顾好我,害我吓着了当时的场景,一如往常,舅妈骂着表哥,表哥红着眼睛默不做声,舅舅商量着要不要叫几个人来吃狗肉……而我却变了,彻底的变了,我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的爱,真正的——爱。
于是我离开了,我变了,我不再任性,我从那段回忆中,逃了,逃了。
关于那件事最深的记忆,就是表哥笑着抚摸默默脑袋的样子。爸爸带我回家的车渐渐的从那条路远离,留下一条浅浅的轧痕,隐没于那些纵横交错的轧痕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