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天黑了”阿粒为我掌上灯,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涩疼。
摊开的地图上有笔墨圈过的痕迹,37个地方,海洋、雨林、沙漠、冰川无一不涉及。
斯里加瓦的南部半抱着密拉比西,密拉西比海域辽阔、海水澄澈明亮,可以映照出天空中流动的云朵。当夕阳湮没在海平线的时候,粉色的海豚从海面翻越、掠过、歌唱,尾鳍在空中划出优雅地弧度。
铃铛曾经仰着头对我笑着:“澈先生,我们一起去密拉西比看夕阳吧?到时候我们可以肩并肩坐在沙滩边听海豚唱歌,粉红色的海豚一定很美。我还想听你讲关于大海的故事,澈先生不是有一肚子的故事吗?…·”
在文渊还不是文渊只是一座小书楼的时候,铃铛就喜欢天天泡在书楼里痴迷地看书。她说每一次看书都感觉书中的人活了过来,她可以轻易地窥视他们的生活,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
“哎,澈先生,我得走了,不过我还会回来的,你一定要记得给我留一盏灯啊。”
当橘红的夕阳透过窗户在空气里激起一层尘埃的时候铃铛就要走了。然后又在星光斑驳的时候踏着月光而来,当她背对着漫天星子推开书楼的门时我常常会想——她是不是月亮的女儿,她在我浓稠的黑暗中投下光影,如月般皎洁如水般干净而澄澈,像密拉西比的海水。
“…·这个故事叫做海的女儿”
“我不喜欢那个王子,”铃铛认真地看着我,“既然他喜欢的是小人鱼那为什么还要和其他人结婚?感恩和爱情不能混为一谈,他面对感情够不独立不够成熟。”
“没有人天生就是成熟的,这只是一个爱情故事,故事和现实是有区别的。”
“只是一个故事啊。”
人总是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本能的退拒,在面对两种强烈的感情时犹豫不决。而往往在退拒和犹豫时错失良机,然后扼腕叹息:“当初怎么会…”
我也后悔了。
铃铛消失的那天我刚刚买了一本地图,她说过的喜欢的、想去的地方我一一圈画,标上了人文地理。
当她又一次站在夕阳里笑着对我说再见时,我想,等晚上吧,等到晚上她来的时候我一定要送给她然后陪着她走遍这世界的每一处美好。那时的我多怯懦啊,竟像初成年的大男孩一样忐忑而兴奋。
“哎,澈先生,我得走了,但是你记得为我留盏灯,我还要回来的。那么,再见了。”
她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眼睛里流转着足以容纳世界光芒的流光。直至多年后我依然不能忘记。
既然她说会回来,那么我便守着文渊、守着她,等她回来。
“澈先生为什么不去找她呢?”阿粒的目光重新回到地图上,面露疑惑。
“我怕我一走啊她就回来了,她回来看不见我会怪我的,听不到我讲故事她不会走的。”
窗外可以清晰地看见港湾,来了又走的航船又鸣着笛开向了远方。
船上有没有我等的那个的那个女孩?
“澈先生一直在等你啊,为什么不回去?”阿粒将鲜花放在铃铛的床头。
“现在他至少认为我还可以回去、我还会回去。我们已经去看过粉海豚了,那是我…最美好的回忆。”铃铛笑着,一如当年的可爱,却多了几缕病态的无力感。
阿粒是铃铛的学弟,在铃铛第六次晕倒时救了她。她还是没有忍住,让阿粒去陪着那个一直在等她的人,这一陪就是半年。她的病已经连续恶化了,等她再没力气翻开书页的时候,月光正好洒在她身上。
“澈先生,一定要为我留一盏灯啊。铃铛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