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肉,豆皮。
外婆提着这些进来的时候我正起床,头发散在肩上,没感觉出汗,抬头,空调果然难得的一大早开着,老爸从楼上慢悠悠下来,我便交班似得上楼洗漱,把卫生间的窗子打开,烟味逐渐散去,低头看表,六点二十四,在暑假里这般,还真是起了个大早。
下楼的时候,外公外婆舅舅都坐着了,刚瞧见般打了招呼,提着他们带来的东西进了厨房,老爸正在洗昨天泡着的锅。
“鱼和肉都红烧?”,我问。
“对,老规矩。”,他答得很爽落,我原先想问的为什么又抽烟了的话终究咽了下去。
鱼的肚皮很大,我不认识这鱼的名字,大概是自己不大爱吃鱼。
三个菜都忙活好了,我将它们摆到客厅的桌上,便去洗手,肉和豆皮都老实实卧在盘中,唯独鱼凸出盘外的肚皮带着酱油,几乎要顺着我的手往下滴。
外婆开始在外面嘀咕了,听说她最近终于正儿八经信了佛,很有一套规矩。
然而我是不想管她的这一套的,我们都不愿。
待到她回来我才踱过去,抽出三根香点上,鞠了三个躬,香炉今天被清过了,里面余的香灰太少,险些固定不住,最后也是歪歪扭扭地勉强站着。
为什么是三?三根香,三个躬,我不甚了解,想来是以前外婆教的,这种事终归还是听了她的。
她又开始对着灵位絮叨了,我坐回自己的书桌前,在听到她的哭腔时戴上了耳机。
午饭时候另煮了挂面,拌着酱,才有了一点今天我妈要过生日的感觉,一贯坐两个人的餐桌坐了五个人有些局促,反倒比平常沉默。
午饭后他们走了,老爸照例又坐到了电脑前,我的论文还是一团乱麻,却不大想理,前夜不到四个小时的睡眠支持不了假期倦怠的大脑运作起来,便躺在沙发上瞧天花板,鼻尖闻到很浓郁的味道,鱼的味道,我大概想象到它即将演变出的味道,却不想挪到自己床上。
外婆的说法是,生忌,这些菜,要摆七天。
七天,足够让这鱼味,混着那现在闻不出的肉味,彻底变成和食物无关的味道。
去年如此,前年也是如此。大前年倒是没有吃面,还有一个不大的蛋糕,没有买蜡烛,也没唱生日快乐,老妈嫌这一套难为情,但过生日肯定时要蛋糕的,还要和我抢才吃得香。
三个人,现在想来才是刚刚好的适合我家餐桌的人数。
而后,好似做了个梦。
大马路上,听不见其他路人喧嚣的声音。
我坐在后座上,抱着她的腰,她的头发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起,扬在我的脸上,有些痒。
我和她聊了什么,又在笑着什么,全不记得了。
就像在梦里的我,也不记得,她已经不在了。 只记得她头发的香气,充盈在整个梦境。
睁开眼,看见的是米色的沙发背。
那香气还在,来源是我侧卧时枕着的自己的头发。
我的发和她的有同样的味道,着实让我得到了些许慰藉。
翻过身,仍然是天花板。
还有开着空调也于事无补的,来自鱼身的腐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