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已是晚上十点,我才回到家。女儿已经在妻的陪伴下睡去。我蹑手蹑脚地走进洗手间洗漱,生怕吵到她们。
早上刚剃干净满脸的胡渣,傍晚回家这脸上又感觉刺剌剌的,估计又得长出来了。这剃须泡沫没两天就用一瓶,过不了多久又得再买一瓶,又得花个几十块。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洗完脸后,好像精神了点,想着今天还有文件没有处理好,只得又来到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把屏幕的亮度调到最低,然后看起了文件,正看着文件,妻在我身后盖上了衣服,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去睡觉,而是一直站在在我身边:
“怎么了,我电脑亮度是不是还是太亮了,你们睡不着?”我用关切的语气询问她,但是眼睛仍在看着文件。
“孩子最近一直说想爸爸,你能不能抽空陪她一天,你知道的,她睡得早,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你……”她一边小声地抽泣却以边捂着嘴巴,生怕吵醒了孩子。
“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这一家的生活,忙也是没办法的啊。”我停下手中的活,略带苦涩地说了这句话。
听了这话,她并不没有再说什么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嘱咐我早点休息后,就又去陪孩子睡觉了。然而,当我打开word,想写出明天给老板的企划案,却忽然变得毫无头绪,耳旁萦绕的全是她刚才的那份伤心:“孩子想爸爸呀……”
我开始发起了呆。
“我的孩子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孩子,她的眼睛像我跟她妈妈蜜月时去看的死海那样清澈单纯,她的嘴唇像樱桃,还有她刚出生时候那头浓密的黑发……她是我和我的妻的宝贝呀”我在本来要写策划案的文档里失神落魄地打着这些东西,这是她一周岁时,我这个“编辑爸爸”在博客上给她写的。那时候我还愣是发给了好多亲戚,他们都祝贺我。我那时多开心,跟他们分享着我将来的教女经验:绝对不会让她的人生字典里有害怕这两个字,因为我这个父亲是她最忠实的肩膀……
也就是这样走神着,我竟然把这么一小段话发给了老总,两秒钟的反应后,我赶紧打电话赔罪:“老板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按到才……”“老胡,你的不容易我自然是知道的,明天你晚点再来上班吧,策划案后天再交没关系。去陪一会儿女儿吧,我不会扣你的奖金的。”电话那头打断了我慌张的解释,说完这段话也就挂掉了电话。
我眼眶湿润了。
一间重症看护病房,内含一张桌子和一间洗手间,两张陪护的小床,一张患者床,都铺着一层冰冷的白色床单。这就是我的“家”。女儿穿着从四岁起就再也没脱下过的红色条纹的患者服,成为了这个“家”唯一的希冀。是的,癌症,迫使她接受一次又一次痛苦的化疗,剥夺走她浓密的黑发,为了治癌,我卖掉了原来的房子同妻和女儿一起住进了这个“家”,我为了拿工资那笔奖金来添置费用,使得早睡的女儿一个月不见我的踪影……我趴在女儿的床沿,看着她安详地沉浸在睡眠之中,不知道她有没有走进小时候我给她讲过的爱丽丝的梦境里,有没有看到跟她做朋友、玩耍的鸟儿和动物们。
凌晨五点半,微弱的阳光此时透过玻璃这个介质射了进来,把昨晚冷酷的白色床单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咖色。
八点,我懒得剃胡须,兴冲冲跑到病房楼下去给女儿买回热腾腾的早餐,顺带买了几株绿色的小盆栽,让它们作为陪伴女儿的小绿人,一起面对窗外的风霜雨雪。此时的阳光愈发的浓,床上的光色像彩妆师描得越来越深的眼影,逐渐成为暖暖的金色。
“爸爸!”
那就是了,我的小光头,她在叫我。
——读周国平《妞妞》有感而成的一个故事
Written by 白澍薇
1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