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倒还算好,不似前些时日乌云压顶。外头去年新栽的垂丝海棠,枝桠生开几多娇花,引来几只蝴蝶在枝头翩然。我闲倚在窗前嗑瓜子,娘揽着一个装满黄豆的簸箕走进屋内,将簸箕放在桌上,自个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神色颓然地坐下,紧接着她便沉重地叹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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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想着她是不是最近又倒什么霉运,捧着一盘瓜子凑过去,将口中的瓜子皮吐出,问道:“娘,怎的了?看您这模样,好像吃亏的形容。”
娘白了我一眼,又叹了一口气:“隔壁张老头的小女儿年方十六,沈媒婆要将她说与县令的儿子,这丫头心气高得很死都不肯做妾,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得本来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如今蜡黄得像个寡妇。”
我笑了一声:“这姑娘有志气啊,前途不可估量啊。”
娘又白了我一眼,把碗里的茶喝了一半,“若有一天你嫁不出去,或者不喜欢做某某人的第几房,娘也不会逼你,换做是娘,娘也不喜欢整天与正房斗心计。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顶着我林家的大姓,怎的说也是我林家的人,我们林家的女儿不会看别人眼神行事,要活出自个。”
她今日这般明理开明,倒令我有些吃惊,我低头拨开齐眉的刘海,抚摸着左眉上方的那道伤疤,心底有些涩然,没说什么,倒不是因为娘说的那些。
“对了,我今天去集市,碰见昨天那位苏公子,他让我把这个给你,邀你明儿个午时三刻,碧清湖见。”娘从腰里掏出一串墨绿色的佛珠,对我一笑。
我接过佛珠,仔细看着,做工倒是精巧,只是那绳竟是墨红色,且那扑鼻的檀香味中,夹杂着一丝我问着辨不出的气味,我竟恍惚地觉得这佛珠的味道似曾相识,。
娘将碗中剩余的茶一饮而尽,似笑非笑道:“苏公子到底是皇室中人,这样的子弟,还是少往来。”
我抚着那串佛珠,点了点头。娘自然也懂,苏,乃是当今国姓。
那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海棠花开满池边,一座楼台若隐若现在海棠里,楼台上站着一对男女,皆模糊看不清神色。男子一身青碧色,看着身姿,倒是挺拔,女子青丝未素,长及腰间,一身白衣胜雪。
“这佛珠赠与你,此番前去作战,只望你好生照顾自己。”女子递给了男子一串碧色晶莹的佛珠。
梦里又换了一个场景,是漫天的菱花雪纷落,大地一片苍茫,方才那女子一身红衣,一把利剑指着对面被手而站的白衣胜雪的男子。
我虽看不清他俩的容貌神情,却从话音里听出女子的决绝悲伤。
“你就是这般利用真心爱你的人?我好傻,至今走的每一步,全然稳在你设计好的线路。我俩今日的结局,你恐怕也预想到了吧。”
那抹红色身影,不安地在纷飞的雪花中颤抖,红衣似火,又恍若一朵开得热烈的玫瑰,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那女子的声音和我委实没什么差别。
一夜醒来,我发现自己头疼得厉害。抬眼望向窗外,已经日上三竿,起床迟在我有生以来还是头一遭,哎,估计娘要碎碎念了。既然起得迟结果都是一样的,也不急这一时三刻,我只觉得喉咙有些紧,想下楼讨水喝,便顶着一身紫色轻纱睡衣下了楼。
楼下有些声响,似乎有人来。
“这位是……”熟悉的笑声传来,“咳咳,久安的着衣品味是怎样的套路,师父真真是猜不透。呵呵。”
白 。千。 缕。我攥紧拳头,勉强抿嘴对他一笑,淡然地走过他的身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整套动作不拖泥带水完成得非常漂亮连我自个都要夸赞自个了。我淡然道:“师父的着衣品味久安倒是参透了,不是紫色就是紫色,着实单调。”
“久安,上楼换个体面点的衣服再下来。”一旁的娘有些不满地开口,“不许对师父这么不敬。还有,你今儿个不学乖怎的赖床了,害得你师父在这等了你两个时辰了。”
在师父面前这么不给我面子,不愧是我娘的作风。我再倒一杯茶醒醒神,醒够神了,提步就要上楼。
“无妨,我倒觉着这身衣裳挺好,我昨夜闲来无事掐指一算,今日午时三刻之后冷风袭来,天降大雨,久安的身子骨一向康健,想来,是不怕的。”白千缕戏谑道。
听到这里,我顿了一会,提步用更快的速度上楼换衣。
该死的,就知道我畏寒还猛地往我伤口上撒盐巴。
[垂丝海棠]
[白千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