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回到射击馆,按下射击台上的复位键。
所有的靶子同时弹了出来,一共22个,楚子航这才发现,每个靶子上,都毫无例外的只有一个弹孔,最中间的那个弹孔。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1000发子弹,竟然在每个靶子上只留下了一个弹孔,那其他的子弹落在了哪儿?他仔细查看着那些弹孔,随手捡起一颗弹壳作比较,他发现靶子上的弹孔比弹壳微微大了一圈,靶心周围还有些许烧焦的痕迹。
他的心猛地一跳,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所有的子弹……都是从同一个地方穿过去的!
在黑暗中,完全没有视野,使用机械瞄准镜,高速的奔跑和射击,子弹完美无缺的命中同一个地方,这种能力……怕是早已不能再被称之为“人”了吧?他又想起北京的尼伯龙根,他很确定,在最后的时刻被芬里厄的领域弹了出去,当时只有路明非和自己在场,而当他醒来的时候,路明非却说龙王是自己杀死的……在“夔门”行动中,也只有路明非和诺诺潜入水下,他们上浮的区域恰好是诺顿被击杀的区域,而诺诺昏迷不醒……康斯坦丁被击杀的时候,昂热更是直接把狙击枪交到了路明非手中……不久前才结束的东京之行里,他不知所踪,等到赫尔佐格被“天谴”终结过后,他又不知从哪里出现……
所有的屠龙行动都有他的存在,而在龙王被终结的那一刻他都不知所踪,或者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和他一起出任务的人都失去了意识,而且其他任务成员是随机变动的……楚子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不敢继续往下想,因为这样想下去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他缓缓打了个寒颤,路明非,你究竟隐藏了多少的秘密?
推开宿舍门,芬格尔的呼噜声在不大的空间里回荡,格外刺耳。路明非早就习惯了,他关上门,走进浴室。本来计划是去练到12点就回来睡觉的,谁知道遇上了楚子航,还被拉住问了一大堆的问题。其实路明非那个时候是很心虚的,幸好在生活在这个演技比什么都重要的世界里,磨练出了优秀的心里素质,才得以应付了过去。
至于为什么心虚,他很清楚,自己在训练时的状态根本就是另一个人,超人的记忆,黑暗中绝对准确的直觉,高速的奔跑移动,精密如机械般的射击……开枪瞄准的时候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好像有什么东西点燃了他的心。而那副样子……绝对不能让楚子航看到,如果真的被他看到,他一定会把刀挥向自己,因为那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状态。
他脱下湿透了的衬衫和裤子,拧干汗水,打开热水器的莲蓬头。温热的水喷洒而出,路明非闭上眼睛,拨起满是汗水的头发,顿时感到一阵轻松。
浴室里雾气弥漫,温度也逐渐高了起来,暖和的让人想睡觉。路明非有些疲了,想想自己是从大约11点开始训练的,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90分钟,不累才怪。高温和雾气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的眼皮开始支撑不住,于是赶紧关上热水,擦干身体,穿上睡衣,缩进被子里。
“学院之星么……”他喃喃着,闭上眼睛。
“Sakura你还在么?Sakura跟我说话好不好?”
“我们都是小怪兽,有一天会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
路明非猛地睁开眼睛,浑身一颤。
一个月了……路明非坐起身,默默的算着时间,从东京回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得亏芬格尔每天都睡的像死猪一样,没时间管自己,要不然一定以我疯了,路明非心想。
早晨五点半起床,从山腰跑到山顶,然后再从山顶原路返回。去食堂解决完早餐后,进搏击馆疯狂的打沙袋和木人桩。中午回来洗个澡,稍微休息一会,下午去图书馆搬几本书放在自习室,研究龙类的历史和各种言灵。紧接着就是晚饭,然后去游泳馆在水里游上几个小时,从水里出来后再去射击馆练习,直到深夜。
三十天里,他每一天都把自己往死里逼,总想着如果每一天都把体力耗尽,倒头就睡,那么就不会去想那个女孩和那个地方,也就不会再难过和悲伤了。
可是没用,什么用都没。
只要他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到处是她的影子……还有她在红井惨死的模样。
忘不掉,忘不掉啊!
路明非想起自己芬格尔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说人的成长总是以另个一人的离开为代价的,人人如此,无人幸免。
可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些不是么?凭什么我的成长要以另一个人为代价?那个人还是深爱自己的女孩!那个女孩死的时候,他突然很恨,恨赫尔佐格,恨日本,恨这个世界。他有点明白为什么凯撒大帝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而攻下整个埃及了,因为对于他来说,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啊!如果那个女人死了,他会毫不犹豫的拉上这个世界为他陪葬。
但路明非不是凯撒大帝,他只是路明非。愤怒过后只余下了无尽的悲凉和悔恨,如果自己没有那么懦弱和胆小,绘梨衣就不会死了吧?她如今应该在韩国以“金熙媛”的身份平安的活下去。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
“对不起,对不起……”路明非重复着一句话,渐渐进入了梦乡。
我擦嘞,什么情况?”芬格尔揉着惺忪的睡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时间是早晨六点半,这个时间段大部分学生还处在睡梦之中,而对于芬格尔来说……还是深夜。因为自己是前所未有的九年级学生,根本不用去上课,所以他白天的生活通常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始的。
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确实是六点半,但路明非的床上空空如也。床上的被子和枕头已经被整理好,整齐的摆放在床头。
“这是……夜不归宿么?”芬格尔自言自语,他从来没想过路明非会夜不归宿,一个二十多岁的宅男,又没事业又没女朋友,哪有什么夜不归宿的理由?
难道是这几天赶报告赶得神经错乱了?芬格尔摸头,狠狠拽了拽自己的头发,发现自己的手掌中多出了一把暗金色的头发。
“啊——疼!”他捂着自己的头大叫,顺带确信了自己没有做梦,路明非确实是夜不归宿了。
“我真应该把你刚才的动作用手机拍下来,传到守夜人论坛上,这样一定会很火。”宿舍的门被打开了,戴着四叶草耳坠的女孩慵懒的靠在门口,嚼着泡泡糖。
“诺诺?”芬格尔一愣:“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你也这么早?”
“你为什么要用‘也’?”诺诺感到很奇怪:“还有谁?”
“诶?对哦,为什么我要用‘也’?”芬格尔被她搞糊涂了,跟着犯二。
诺诺懒得理他,直接切入正题:“路明非在么?我找他有点事。”
“路明非?不在不在,好像夜不归宿了,”芬格尔让开身,露出空着的床:“我这一大早起来上个厕所,就发现师弟竟然不见了,而且床铺还收拾的这么整齐,估计是昨晚不知道跑哪疯玩去了。”
“哦,不在就算了,他回来了告诉他我在找她。”诺诺倒是显得毫不在意。
芬格尔还处于没有睡醒的混沌状态,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好。”然后“嘭”的关上门,转身爬回床上。
诺诺被这一突然的举动搞的有点懵,站了一会才回过神:“靠,就这样把老娘关在外面了。”
“师姐?”路明非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你怎么也起的这么早?”
诺诺回头,发现他穿着一身运动服,上身是长袖的T恤,下身则是宽松的运动裤,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调侃道:
“你回来了,我正找你呢,听芬格尔说你夜不归宿了?”她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看你这身装扮,是出去‘运动’了一晚上?”她特意强调了“运动”二字。
“我哪有?”路明非一脸“圣上冤枉,请圣上明察”的表情。
“那芬格尔说一夜没看到你。”
“就他那种晚上九点睡觉,第二天十二点才起床的人,中途还能睁开眼睛看我?别扯淡了。我只是起早出去跑了个步,稍微运动一下。”他也强调了“运动”二字。
“跑步?”诺诺围着他转了一圈,拍拍他的脸,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又放回自己的额头上,继而睁大眼睛看着他。
路明非给他看得心里发毛,他抱住自己的双臂,哆哆嗦嗦的开口:“师……师姐,你想干什么……我可不是那种人啊,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诺诺吹出一个泡泡,满不在乎的看着他:“毛线勒,你想哪去了,我刚刚只是在确认你是不是生病了,没事干发什么神经早起去跑步啊?”
路明非一脸黑线:“圣上您这是槽神模式开启了么,我只是跑个步而已,这个嘲讽的有点大了吧……还是说正事吧,你找我干什么?”他忽然反应过来:“不会又是什么苦力活吧,我不干我不干。”
诺诺摊手:“苦力活要找帮工也不找你这样的啊,就你这小身板……”她伸手抓住路明非的大臂:“一点力量都……”
话到一半顿住了,她本来想说就你这小身板一点力量都没有,怎么当苦力,但是她没法说完,因为现在她抓住的大臂充实有力,肌肉结实而有弹性,摸上去甚至有点硬邦邦的感觉,这完全不是他该有的身材。
“诶?怎么了?”路明非见她话说到一半不说了,脸上的表情从满不在乎变成了惊愕,不知道怎么回事。
“啊没什么,”诺诺赶紧挑开话题,“恺撒要我告诉你,说他会在学院之星的决赛等着你的。”
“我去,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操蛋的比赛!”路明非抓头:“而且还不能退出!”
“我知道啊,所以才来告诉你嘛。”
“师姐你能不能不要说的这么云淡风轻理所当然,你也知道我不能打的,我进了决赛绝对是要被当成小朋友殴打的啊!”路明非抓狂。
“愿君多福喽,好啦,事情我说完了,我走了。”诺诺背过身。
“哎哎,师姐等等啊……”路明非拽住她:“女侠救命啊!”
“我又没法救你,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那不一定,”路明非神色一正:“我听说女侠的近身搏斗和刀术相当了得,不知能否传个一两招给我,好让我能够……不那么丢人。”
“这个我还真帮不上忙,想学刀法去找楚子航啊。”
“我不干,要是按照师兄的方法来练,我非得累趴在地上。”
诺诺想了想,眯着眼问:“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什么好处?”
“这……”路明非语塞,要给诺诺什么好处?请她吃饭?不行不行太俗了,况且小巫女哪里是一顿饭能够解决的?一定要想一些正常人类想不到的理由才行。
路明非抬眼看她,诺诺仍然眯着眼,一副女王的样子。
“这……你想啊,我是你的小弟,恺撒是你的男朋友,你的小弟如果被你男朋友打翻在地上,只能说明你男朋友很强,虐虐像我这样的战五渣根本不是问题对不对?但是如果你的小弟和你的男朋友势均力敌,就说明你的小弟也很强不是么?这样就能间接证明你也很强对吧?”路明非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只好向着连自己都不懂在说什么的方向游说。
“嗯……”诺诺锁着眉。
完了,看这个表情估计是没戏了……路明非心里一凉,正准备说算了算了我自己准备吧,诺诺就答应了:
“说的很有道理,我总不能看着我的小弟挨打但见死不救吧,那我这个老大做的也太不够意思了,嗯……准了准了。”
“谢……谢主隆恩,”路明非一脸欣喜:“敢问圣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下午两点,搏击馆见。”
“嗻,”他鞠躬:“没什么事小的就告退了。”
诺诺伸手把他的头发搅乱,一蹦一跳的走了。
路明非直起腰,眼睛正好对上阳光。太阳刚刚出来,温和的阳光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照进来,映的整条走廊一片橘红,诺诺有如走进了圣光之中,耳朵上的四叶草耳坠也跟着一蹦一跳,反射着温暖的光。
他下意识的伸手遮住眼睛,心里一动,在那个梦里,就是这对耳坠让他放开了绘梨衣的手,放弃了本已快要得到的幸福,放弃的毫无犹豫。
而那戴着四叶草耳坠,被困在高楼上的人并不是诺诺,只是一具人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