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斯底里缓歌 [音乐与文学]作文比赛，歇斯底里/林宥嘉《玩玩而已》 | ||
[前记 先秦，未花时采] 音乐是一种通俗的文学体裁，是一个分支，一类历史，一方文化，是容易被接受的知识载体。自成一家。 我们的耳朵不如眼睛，它愿意接纳的东西趋向大众化。它看不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与我何有哉”的苍生自由，可是它能听出男人站上田埂击壤而歌美人采卷耳那种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的惬意。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先秦，他们所拥有的每个月像诗经一样。 所以有人说，他们的五月斯螽动股，他们的六月莎鸡振羽，他们的七月正是食瓜，八月却是断壶的时候。 这种月份的说法，每走一步脚下都开出一朵诗意的花。 那时候，他们表达快乐的方式就是音乐。他们的音乐，就是诗经。从国风到小雅到大雅，从民间传唱歌谣到宗庙祭祀之乐，似乎他们的文化已经和韵律血脉相连。每句话，都是诗，都是歌，都可以唱出一方文化。 而百里奚的妻挡道拦住他的夫君，即使委屈悲伤，她依旧不曾流露半分恶毒，只是唱道——百里奚，初娶我时无羊皮。临当相别烹乳鸡，今适富贵忘我为。 所以这个时代成一方净土，泽被生灵。 可是秦的黑已经从谷底攀爬上来，欲图拉他们同坠深渊。带有目的性的蔓延直到领土的每个角落，就好像一场蓄谋已久的谎言。这时，楚怀王被张仪所骗，后又听信谗言前去虎狼之国，客死于秦。 后来。 ——而那百家争鸣的时代终败给儒术，而那自由最终归于高度集权的封建帝国，嬴政的大一统。 玄之又玄。 黑色也就带上了历史的哀怨。 于是屈原投入那汩罗江，那里有他要的清明。就留宋玉在君王左右，卖弄诗句罢。 魂兮归来。 在大秦的黑色下，当年曾在河水边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的行者也不得不收敛到威尊命贱，“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的自在一去不复返。只得小声嘟哝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再无闲适之心，倒生出一帮志士的济世之情。 而音乐也就见证了一代王朝的变迁。 只可惜，太短。 太短，还来不及储存太多的诗人和歌者，便逝去了。 [正文 歇斯底里] 七月，梅雨季节，高温，多雨，天大亮，小暑未至。 早上七点十分。 ——从前门踏入教室，室内26°C恒温里冷冽清凉的空气夹杂着扬尘在可见光里颤动，教室里一大半的桌椅空着，祭奠般地死寂，桌子上放着一些书，椅子大多是坏的可以发出声响。窗帘遮了一半，光线晦暗，打在坑坑洼洼的桌面上照出它主人疲惫的面容。少数的人在各自位置上面落寞，有人望过来，有人没有，他们的嘴唇未动我却听到里面满载了窃窃私语。然后一切失声了，只有脚步声踩在瓷砖上踢踢踏踏，迎接它的还有空调运作时的轰轰噪音。 我从第一排经过，碰倒了堆得好高的书堆，它们下坠时带动一阵愤怒的风，在地面迫降时还在咆哮，我把它们拾起，看到它们怒骂后的倦态，那种无法挽回一切的无能为力。我把它们拾起抖灰，归为原处。 最后一组的倒数第三排，靠近窗台，向外望是一栋居民楼和散乱着几朵云的天，有几株塑料花，大多数杂物、废纸和几个空水瓶，因为私自举行的圈地运动，窗台被后排几个人分割成几个大小不同的领土。桌上，最上面的一本《中国哲学简史》和压在下面刻意挡住封面的《肖申克的救赎》还有麦卡锡的《血色子午线》，各科卷子和练习册独占一隅，黑色签字笔和红笔的相同字迹交错夹杂，三支0.5mm签字笔，一支没墨，一包心相印，一本封面划得支离破碎的草稿本，最普通的玻璃水杯。桌肚塞满这学期和下学期的教科书和教辅和作业本，黑色耳机安放在《中国国家地理》上在顶端呆着，挂在书桌侧面的书包很空，只有揉作一团的校服塞在里面。 我划开手机锁屏，七点十分。人陆陆续续地走进来，闷热。我抬头望天，天空沉闷，未下雨。 手机电量显示为90%。 作为墙纸的二次元人物笑得很无辜。我滑动屏幕，我习惯性地熟练地打开某个APP，我关掉一个又一个界面。音量略大，摘掉的耳机搁置在一旁，只听得见细碎的寂寞的嘈杂的像无数个小人挤在狭小空间里胡言乱语的声音，映照着我趴在桌子上绞尽脑汁答题的身影。 上午八点。 早自习。第一节课。第二节课。第三节课。第四节课。第五节课。 评讲卷子作业练习册，做卷子作业练习册，改错，背诵，听写，听课，解题，问问题。 发呆。沉默。 学生的话永远多于老师，学生叽叽喳喳的声音，笔在纸上划动沙沙的声音，桌椅晃动时吱呀的声音，老师讲课的声音，老师的手指敲在黑板上，黑板擦的声音，粉笔簌簌跌落的声音。 混合成一个小社会。这个学校就是社会的缩影，一个个小圈子，每个独立的个体，它缩小到剥离当时当地的感情色彩，每个人的一颦一语一举一动都很幼稚。 手机电量显示为62%。 电池开始发烫。 耳机还在吱呀乱叫。酷狗一直开着，都哭成狗了。 别怪我天生太热血/把梦变成摇滚乐/歇斯底里救世界 有什么不对 我按捺住内心隐隐的骚动，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是毁灭、冲动、慌张，是面部扭曲到极致的苦痛，是想要灵魂出窍脱离躯壳的欲望。 理智深埋在知觉的墓碑/感性万岁想入非非 周围人越来越多，默剧一般的现实世界，只有林宥嘉的声音带着疯癫了的狂妄。他们说出的话语没有声音只看得到空气微微的震动，这震动越来越强烈，我的喉头像哽住一样，一口混浊的空气不上不下，只能很用力很用力地把它咽下。 多一点我要多一点/快一点谁还慢一点/临界点没有边界/不检点让我自便 内心的喃喃自语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哭泣，好像要冲破界限，到达万丈高的地方。那种地方，理智摔下来粉身碎骨，感情会分裂成两个对立面。 心累了就会疯，疯人疯魔，疯言疯语。最深处不受控制地啜泣，和外表的面无表情。隔离成两个人，一个给外人看，一个自己心疼。 浅尝即止太浪费/麻痹了味蕾 连狩猎都失去滋味/有感情不怕发挥/有欲望为何要荒废/不爱则已无所谓/一爱就要崩溃 我轻得可以飞了可以离开了，这个疯人院，住的都是正常人，只有我不是，所以我要走。疯子才呆在铁门外。我释放了所积蓄的能量，而膨胀的我将自由。我不受管控的。你看，笔被我捏断了，水杯脱离了地心引力，授课老师被无形的力量推出门外，同学嘴型没变安静的教室里却盈满了窃窃私语。这些画面重复闪过，速度太快，致使我眼前一片模糊不清的彩色，艳丽、浓稠，是不讨人喜欢的感觉。它们和我似乎要变成电影里常说的反派。 我将自由，而教室里的人将是自由的见证者。 对吧。 你说对吧。 电量显示为15%。 快要没电了，屏幕暗了下去。 这个七月太炎热，雨未下，我受不了。 “下课。” 医学名词歇斯底里。又名癔症。 癔症性情绪障碍，主要表现为情绪爆发，在遭到精神刺激后突然发生哭喊吵闹、捶胸顿足、撕衣毁物、碰壁撞墙。有人围观时表现更为剧烈，历时数十分钟后可自行缓解，事后部分遗忘。癔症性感觉障碍，精神刺激后，或对一般的声、光刺激难以忍受，或对刺激的感觉性降低或缺失。有的还表现为突然失明、耳聋等。 我想我是得病了。太鲜明的感情色彩会引起人们的嫉妒和猜疑。 他们会把我送去看病。白褂子医生像屠夫对待畜生一样。 你问然后？然后我会茫然地被锁在小黑屋，接受他们的严刑拷打。 最后，我会死去。 你们的人生，大致和我一样。 六点整，放学。 雨来迟了，淅淅沥沥，落得人心惶惶。 我站在雨中，没有打伞，倔强地听完了一首歌，像淋了一场彻头彻尾的伤心。  七月很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