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鞋

　 行走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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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旅行的路，早早就开始规划，时至今日，我终究也没有迈出第一步。 　

　

当然，你可以说成是生活给予我的挑战打败了我。 　

　

我不否认。 　

　

　

　

　 最近时常上网，点击最多的无非是哪位青年作家的个人简介，哪位青春畅销小说家的成名经历。 　

　

我妈跟我说：看看，这还没穿鞋，就想下地了。 　

　

确实，真正高尚的人，怎么会像我这样，没看过任何作家的任何作品，却因着自己可怕的私心，去“偷窥”人家的成名经历。 　

　

为了减少道德上的不安，我像基督教徒每周做祷告一样，诚恳地进行着“自我检讨”。 　

　

再来说说我那可怕的“私心”吧。能有什么呢？嫉妒么，谈不上，因为根本不认识。无非是羡慕她们的成功。想从她们成名的经历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好让我平凡到像喝白开水的人生也能变一回可乐、雪碧什么的。 　

　

众所周知的道理：我们人类自己是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到任何关乎于人生的启示的。 　

　

要不然，“榜样”、“模范”这样的词儿怎么从来都是安在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那种叫做“别人”的头顶上呢？ 　

　

我只能效仿她们。 　

　

尽管，我有二分之一的概率，会成为东施。 　

　

　

　

暑假前，好友阿珍跟我说，你也写一本小说吧。 　

　

我想了想，说，好。 　

　

于是，整个暑假我都在写小说。 　

　

假期过去了，预料之中，我没有写完。 　

　

阿珍问我写了多少。 　

　

我打开文档——字数统计：不多不少，21006个字，不到一部小说的二十分之一。 　

　

阿珍很失望，对小说，也对我。 　

　

我也很失望，对自己。 　

　

我不是没有创作的灵感，我必须得说明白这一点。 　

　

只是每次当我想要继续写下去的时候，总是会被潜伏在自己身体里、被我们人类称之为“懒惰”的因子拉扯住了。 　

　

它偷偷地藏起了我的鞋，不让我走。然后笑嘻嘻地告诉我：“睡吧，还有明天呢。”而我，也就真的听话地接着躲在被窝里静候那个人人都在期待着的明天了。 　

　

没有写完，自然也就不敢有任何期盼，就这么一直搁置在电脑里。 　

　

有时候浏览网页，结束后也会习惯性地打开文档看一眼，只一眼，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合上了电脑。 　

　

那21006个字，我闭着眼都能想起它们的模样，什么字体、多大字号。 　

　

可我却不敢也不想让它们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我会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它们就像镜子一样，不加掩饰地照出我那双穿在脚底的比柜台上还要干净的高跟鞋。 　

　

阿珍说，得亏它不是手稿，要不然早就铺了一层厚厚的灰了。 　

　

阿珍的话太抬举我了，我怎么敢同那些手写小说家比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有手写的心思，我也没有手写下去的恒心。将近二十年的人生告诉我：我是多么懒惰的人类啊。 　

　

我很容易就掌握了一项偷懒的技巧，无师自通。 　

　

用我妈的话说就是：鞋是穿上了，但它也就只是穿上了而已。 　

　

　

　

有一个地方，我很不想去，但是又必须得去。 　

　

就是现在我正待着的“贫穷”到偶尔会让我想到死亡的大学。它就像我家隔壁那条街上的垃圾场一样，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随意找个能落脚的地儿，我很自然地就开始了我循环往复的枯燥生活：上课，睡觉；空课，电脑。 　

　

虽然有时候会觉得不妥，但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所有人都这样。 　

　

我必须得努力证明我是跟着大的人群走的，连鲁迅先生都说了：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这么多人走的道儿，那肯定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路了。 　

　

所以，尽管我现在的生活已经无聊到让我有时间去幻想穿越、幻想哆啦a梦这种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在面对无尽的寂寞的时候，我还是很没骨气地走进了生活为我们这样的人群所专门建设的各种排解寂寞的娱乐场所：网吧、KTV、溜冰场、甚至迪厅……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脚下的鞋就会自动带你去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我游走于来来往往的喧嚣人群中的，我想摆脱那些像线一样缝在我身体上的阴郁的情绪。 　

　

是的，我乐了。 　

　

短暂的物质享受让我忘记了生活中那些穿插在我脑海里不尽人意的部分。 　

　

我要的是这样的生活，我说服我自己像说服哲学家改哲理一样。 　

　

但是，为什么我总是很饿？ 　

　

那种吃饭的时候都能感觉到的饥饿感无限制地在我的肚子里膨胀，像无数条虫子集体分享着我的食物。 　

　

我妈说，你生病了。 　

　

我说，怎么可能？ 　

　

有这么奇怪的病吗？ 　

　

我上网查。 　

　

网上显示：这是一种病，年轻人的通病。 　

　

在我意识到自己这种罕见的怪病以后，我逃离了所有的娱乐场所，也再不敢平视周围的人群。 　

　

我想你们是知道原因的。他们、还有她们，和我是多么地相似啊。 　

　

原来，我的生活中竟无处不是生着怪病的人！ 　

　

我是不是该庆幸，我还只是个轻微病患者？ 　

　

我是不是更该以一个“爱护地球，人人有责”的地球人的身份，为这个世界感到庆幸？因为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它们”这一类依旧有呼吸的生物，在健康地存活着。 　

　

　

　

我得治病，我这样想。 　

　

于是我开始学着与“它们”交流，我想我得从它们身上得到治愈我病痛的药。 　

　

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 　

　

…… 　

　

一条狗、一只猫，看着它们的生活方式，竟然让我有一种从荒年里逃出来的感觉。 　

　

平静，真的平静，平静到让我有心情去抬头看看那洒着温暖阳光的天空，去看看那藏匿在高楼大厦的阴影下的孤寂的小草。 　

　

我不饿了，真的。 　

　

我想我的病不用什么药来治了。 　

　

　

　

开始期待过一种和原来不一样的生活，以“快刀斩乱麻”般果断且彻底的方式。 　

　

我学着读很多的书，关于人生的，关于自我的。 　

　

我妈说：出去走一走吧，远离城市，远离喧嚣。 　

　

于是，我开始找鞋，找一双适合出行的鞋。 　

　

我将我所有的鞋都拿出来，我发现没有一双合格的。 　

　

对着镜子，我看着自己光着的双脚，这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这么多年，我竟一直穿着不适合行走的鞋子。 　

　

而且从未有人来纠正过我，包括我最亲爱的妈妈。 　

　

　

　

那种感觉，就像穿过很长一段旅行，当你还是原来的你的时候，你在思考该往哪个方向继续行走。 　

　

这时，从你身边擦过去的旅人很不经意地说出一句：当你开始行走的时候，你就不应该再去想“行走”这两个字，毫无意义。 　

　

　

　

确实，毫无意义。 　

　

就像现在正光着脚找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