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满眼的阴霾昏暗,疏枝老树,梦醒多时心中还怅然难耐。寻出枕边书中藏着的那朵早已焦干脆暗的泡桐花,那隐隐可见的纤细纹理,仿佛我们一同走过的那些道路,那些岁月。
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仿佛还下了小雨。你执拗地张着筋脉分明的手臂兀立于青砖灰瓦、烟雨蒙蒙的小院中,那么大的叶子被你那坚硬的手臂撑起,一丛丛的。立刻,我喜欢上了你,为着你擎一树绿叶立于烟雨中的那份优雅飘逸
以后的岁月,你我互相陪伴着走过。
我看着你的叶子长出来,青翠欲滴的样子。你伸出手,向我摆一摆,告诉我,你已经苏醒过来,你说你已等待了一整个冬天,等待着和我相遇。我在心里微笑了一下,就在阳光中蹲下身,细细摊开一本本书晒着,然后慵懒地靠在你身上,任凭不识字的清风,频频乱翻书。你和我、风和书,默契得令人莞尔。那时的我,把你当作了朋友,为着你和我一样的心境悠闲。
我看着你的花朵开出来,透着盈盈的粉嫩。在那些小雨的下午,我站在你的树冠下,看着那些银针一般的雨丝穿过混沌的雾霭,细密地落下来。然后我站起来,蹦跳着,捡起偶尔落下的花儿,看着紫色的花那傻傻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直到屋里传来姥姥的喊声,雨大了,快进屋吧!我还依依不舍。那时的我,早已离不开你,为着你和我一样,在物欲横流的世界固执地守着一份憨傻。
我看着你的花儿凋了,谢了。我俯下身,把它们捡起来,一朵一朵地敛在一起,扫回到你的脚下,然后,和小朋友围着你转着圈,捉迷藏。我们笑着,跳着,抱着你,唱着歌,数着数,从一到一百。
我看着你的叶子枯了,黄了。我用你脚下的雪堆雪人,我做的雪人又大又白,用黑枣做他的眼睛,插上一个胡萝卜的大鼻子,在他的肚子上刻好我的名字。他会永远陪着你的,因为我已经听到了你的叹息声,可是你要知道,我才不会让你孤单。即使今年融化掉,明年还会回来陪你,如同你曾经那样的陪我。
可房子要拆了,我要搬走了。临走的那天我向你道别,你还送了我礼物,那一朵鲜嫩的花就那么温柔地落到我的头上,你知道,我会把它带回去,永久珍藏。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这灰头土脸的小花,就算没有玫瑰的热烈;没有百合的清新;没有莲花的纯净,就算和同样形状的牵牛花比起来,也少了清秀和婉约。但你永远在我心中一个小小角落,稍一碰触便有温暖荡漾开来,在那个青砖灰瓦、烟雨蒙蒙的小院中有个朋友的目光始终默默注视着我,就那么默默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