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七六岁时,七七父母获得了可去国外学习的机会,为期一年。
他们的领导语重心长地说:“这一次的机会十分难得,我把它给你们,是因为我看中你们的能力,如果你们不想去,后面可有很多人等着顶替你们。”
七七父母左右为难,选择家庭还是工作,他们索性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了年仅六岁还在上幼儿园的顾七七。
顾七七已经懂事了,她看着父母期盼的眼光,做出了一个当时的她觉得正确的举动——她点了点头。
这是顾七七人生中第一次选择,其实没有她选择的余地。七七父母已经考虑好,如果顾七七耍赖大哭不同意,他们会劝她一直到她同意为止。
这是前奏,为后面顾七七难忘的一年生活拉开序幕。
难忘,可以是让人幸福的,亦可以是让人痛苦的。两个极端。
很不幸,顾七七属于后者。
爷爷奶奶不在本地,所以顾七七只能寄养在外公外婆家。妈妈不是独生子女,她还有一个不学无术的哥哥,娶了一个不学无术的老婆,生了个更不学无术的女儿,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
这些事情,是顾七七后来才琢磨出来的,她善良老实的父母从没有告诉过她。
这种人,顾七七也是在多年以后才知道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啃老族”。
在顾七七的印象里,外公外婆是两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外公喜好文学,爱作诗,自称打油诗,也爱笑;外婆会做好吃的,拿手好菜是拔丝山药,当然,拔丝土豆也是很好吃的,拔丝红苕就太甜了,每次外婆做了拔丝山药,都会把在锅里的糖给顾七七吃,那是顾七七最甜蜜的回忆。
七七妈姓萧,所以她哥哥也姓萧,她那个表姐叫萧薇。
萧薇上小学二年级了,自认为比顾七七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层次要高,所以在顾七七面前趾高气扬。
原来,一个人的性格是可以从小时候就看出来的。
顾七七到外公家的第一天,萧薇就私底下警告顾七七:“以后不要惹我,不要进我的房间,知道吗?”
舅舅舅妈也不待见顾七七。
每次外婆烧了好菜,舅妈都会先喊萧薇吃,后面在外婆的催促下才不情愿地喊顾七七;每次舅舅回来带了好东西,也都会给萧薇,并且叮嘱她:“不要给顾七七。”,不过外公和外婆会偷偷塞给顾七七一些好东西,慈祥地摸摸顾七七的头。
后来的一天晚上,顾七七路过他们门口时,清楚地听见他们议论着她的家庭:“顾七七的德行跟她妈是一样的,都不讨人喜欢。他们一家都是读书读得多的,自以为比我们水平要高,怎么样嘛,还不是被上头差遣,还不是要把他们女儿送到这边来,一家书呆子。”
当时顾七七还端着一杯热水,她站在外面,直到热水变凉。
那时,顾七七还没有现在那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她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家的评价。
回房间,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向打来越洋电话的爸妈倾诉。她那时就明白,有些事情,要自己承担,不能给爸妈更多压力了。
不过对于早上一起来就嘲讽她的萧薇,她没有如往常一样不搭理她,而是抬起头,直视萧薇的眼睛,吐出一句话:“你闹够了没有?”
有种人,明明看起来在某些方面比你差很多,却又可以从气势上压倒你,那是因为那个人,是真正的强者。
小小的萧薇还没有明白这种道理,只是感觉顾七七的态度不同了,形势似乎对自己不大有利,她看了眼顾七七,走了。
但是,在女王顾七七的眼里,她是落荒而逃。
以后,萧薇都不敢再在顾七七面前冷嘲热讽,寻开心。
顾七七打赢了人生中第一场战役。
但是,生活往往比电视剧要复杂得多,电视剧的剧情是他说上句你就可以接下句,上帝或许觉得这种玩法太简单,生活只会告诉你:你猜得中开头,却猜不中结局。
顾七七要上小学了,但她的户口不在这里,可她的父母在国外赶不回来,舅舅舅妈是肯定不会带她去的。父母无奈之下,由母亲出面给外公外婆沟通,劳烦外公外婆去跑一趟。
过程真的很曲折,顾七七本人都不想回忆了,只记得一个画面,大太阳,外公累得满头大汗,顾七七帮外公擦汗,然后看到外公肩膀上有一个伤疤,外公满不在乎地告诉她,这是顾七七小时候长牙时咬的。
外公说:“囡囡很棒,生了一个很棒的外孙女,囡囡有了自己的家庭,外公外婆也有自己的房子,又自己能照顾自己,就不打扰你们了。更何况,囡囡的哥哥不争气呢,我和你外婆还要养他们呢。”
顾七七听了,很认真地说:“外公,你不能用‘你们’,你们永远是‘我们’。”
外公起先没有听懂,愣了一下,突然一把抱起顾七七,哈哈大笑,都笑出了眼泪。
顾七七想:外公和外婆对她真好,她以后也要对他们一样好。
这句话不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顾七七把她当成了承诺,坚守了一辈子。
外公外婆跑了很多路,终于帮顾七七办好了证件。顾七七也顺利地上了小学。
现在的顾七七回想起来,那个看到萧薇看韩剧哭得一塌糊涂时勾起嘴角无奈地笑的顾七七,也禁不住眼泪流淌。
人的心脏都会有柔软的一部分,只是因为每个人水平的不同,所以弱点就会因人而异。
在顾七七受尽冷眼的一年寄居中,外公外婆的存在是最柔软的温暖。
后记:
写到外公外婆为了顾七七的就学问题而四处奔波时,就哭了。我说过,写这篇文章,有一部分是虚构的,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这么大个人了,写个文章还哭得稀里哗啦的,真是特别不好意思。不过,顾七七的外公外婆这两个人的角色设定,我真的很偏心,因为他们让我想到了我的外公外婆。他们大概是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吧。
外公跟文章里一样爱好文学,外婆也会煮很多好吃的菜。他们的好是不能由文字体现的,因为它存在于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谢谢你们,亲爱的外公外婆。